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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人直直看向谢士洲,许久都不转眼,他这反应不光让谢士洲摸不着魂头,也让状告这霸王的读书人们心下难安。

而心情最复杂的还不是他们,是李茂本人。

今儿个这出,李茂是不知情的,就是他同窗友人仗义,从前为他写文章斥骂谢士洲,如今看他考出功名还不得志,又借着面见官老爷的机会替他状告谢士洲恶意打压普天之下,就只有读书人能做到这地步,毕竟就算李茂真的借此翻身了,好处不是他们的,他们还可能为此招惹上谢家。

看看这同窗情谊,够感人了。

可李茂顾不上感动,当他注意到庞大人看向谢士洲那一瞬间的惊讶表情,那表情让他挖出半年前的一段记忆。

李茂也不敢说自己全力发挥就一定能考得很好,但他当初在殿试上的表现确确实实失常了,失常就是因为看到皇帝身边那个穿着蓝缎绣金蟒袍的大人,他猜想庞大人兴许也是想到那位。

庞大人出自京中,乃是勋贵出身,这在蓉城已不是秘密。

既是勋贵子弟,还能不认识皇亲国戚既然认识,他在看到谢士洲以后当场失态便不奇怪,当初李茂才看了一眼,就把这两人联系上了,他们真的很像。

庞大人让谢士洲这张脸给镇住了,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李茂想到,假如今天状告的是别人断案的是他,当他认出谢士洲这张脸,哪怕这案子对谢士洲不利,也不能真就把人发落了。当然也有些许的可能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就是碰巧长那么像可要是没赌中这种可能,他偏偏就跟皇亲国戚有关系,今儿个你发落了他,明儿个你功名外加官身可能都别要了。

一旦谢士洲是皇亲国戚,那他这头的控诉根本就站不住脚,犹记当初许多同窗写过文章去斥骂他,就为这一件事,把人抓去蹲大牢都不为过。

李茂陷入到左右为难的境地。

理智告诉他,得想法子糊弄过去,不能在这件事上跟谢士洲死磕。

可走到这一步,是同窗看他考出功名还是郁郁不得志挺身而出为他抱不平,他要是打了退堂鼓改口说没这回事,庞大人高兴了,同窗那头很难交代。

他当初藏着没说,现在告诉大家谢士洲长得有问题也晚了。哪怕说出来,同窗也会觉得你堂堂读书人为权贵折了腰,没一点儿风骨气节。

走到这一步,李茂进退两难。他总算后悔了,心想是不应该任由同窗误会那么许多却不去更正,现在事情闹大了,收不了场的还是自己。

谢士洲一点儿也不心虚,还敢直喇喇问庞大人找他过来所为何事。

庞大人刚才都要站到李茂那一队去,这会儿又站了回来,他摆出一副正直好官的架势,说:“有几位学子控告你仗势欺害同进士前程,对这回事,你有何话说”

真别说,要对一个长得那么像燕王殿下的摆官威,庞大人还不怎么习惯。

他尽量装作啥事没有,走流程问两头话,谢士洲想着自己是给李茂挖过坑,那也不叫收买地方官员仗势欺人啊对于这番控诉他当然不认。

庞大人点点头:“李茂你说。”

李茂心里在拔河,他一时之间没回庞大人话。

庞大人气性好,加重语气喊他:“李茂,你有话就说。”

面前就两个选择,要么前进,要么后退。再为难也得有个决断,李茂深吸一口气,拱手说:“回大人话,我同谢公子有过旧怨,兴许是因此,才使得同窗友人误以为我是受其针对才像这般”

李茂说到这里,他同窗震惊了。

一个个全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分明是他说因为得罪谢家所以处处碰壁,同窗为了他想要扳倒地头蛇,这种时候他不说全力迎击,竟还退缩。同窗几人中,有人涨红了脸,是气的。也有人心灰意冷,没想到知己好友是这种为人。

亏得谢士洲还记得这是在官老爷面前,没当场大笑出声。

他面带促狭看向被自己人打了脸的热心书生,成功的凭借眼神激怒对方,还有人指着他说:“李兄定是受你胁迫”

“你们突然疯咬上来,老子稀里糊涂被带到这里,刚才搞明白状况,你说我胁迫他,我是有多大能耐当着青天老爷的面还能胁迫他要我说,他就是自己不行还想拿我做借口以为这就有脸了,现在事情闹大了却拿不出证据,怕了呗。他不改口难道跟你们这些傻子似的,折腾半天背上个诬告的名要不怎么人家能考上同进士你们还是秀才举人,人就聪明在这里,看你一个个笨的。”

读书人给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庞大人咳一声,示意谢士洲闭嘴,他转头看向李茂,眼神就严厉得多:“你说都是误会,没这回事你确定吗”

李茂脸色发白,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他抿着唇,艰难的点下头:“是误会不假。”

庞大人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那些惶惶不安的学子们,最终没太为难他们,只说:“看在你们初衷不坏,本官就不重罚了。可你们第一得当面同谢士洲赔礼道歉征得他谅解,第二再也不能对外传这些不实之言,这之前有传播的,也得去澄清解释,以还人清白。这两点,你们听清楚了”

这番决断的确称得上仁慈,学子们心里在不愿意还是硬着头皮冲谢士洲屈身赔礼。

谢士洲没让人起来,他蹲下去跟人眼对眼,说:“早就说我跟李茂之间的事同你们屁相干,一个个非要多事,现在你看看,人家啥事没有,你差点要挨板子。”

看他顶着燕王的脸说这话做这事,庞大人真挺不习惯的,他问谢士洲:“你看对这两条满意否是不是接受他们赔礼”

大人的面子是要给的,谢士洲撑着膝盖站起来,实实在在给庞大人作了个揖,又给吹了一番,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

本来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了,今儿个倒好,这些读书人自个儿送出来,还被逼着不得不给他弯腰。

谢士洲觉得,让他们给自己这种纨绔子弟赔不是,估计比杀了他还难受。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些读书人退出去之后,就拽住李茂问他为什么

“李兄,我还称你一声李兄,今儿个这出你总得给个说法,前头你连连受挫,同我等吃酒时说,是因为开罪谢家才落得这个下场。今日我等为你执言,你不陈明冤情竟龟缩下去,若非大人宽厚,我等恐怕没法子全须全尾从里头出来”

李茂哪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说他没有证据,奈何不了。

“先前你言之凿凿的,这才说没有证据”

李茂说他只的罪过谢士洲,没跟别人结过仇怨,遭遇那些自然而然就想到对方,当时又吃了酒,说话自然就随意了。“我也没想到你们竟然会为我告到庞大人跟前。”

“你这话是怪我们”同窗心灰意冷,摆手道,“算了,姓谢的是个混世魔王,有句话说得也不错,今儿个吃了教训,你的闲事咱们往后再不敢管,就在这里祝李进士鹏程万里。”

说完那几个读书人全都走了,只留下李茂在原地。

刚才衙门的人着急去李家请了李茂过来,眼看儿子被衙役带走李母心里慌张得很,跟着就派了人出来打听情况。来打听的刚到附近就看见一脸失魂落魄的少爷:“少爷您不是让衙门找去了怎么站在这里”

李茂没说什么,家仆又道:“太太看着您被那些人带走,着急坏了。”

李茂这才有了反应,他又看了一眼同窗离去那方:“走吧,回去了。”

跟在后头的家仆一头雾水,回去这一路都在琢磨衙门找人去干啥就去了这么会儿,又将人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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