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家,逢年过节便少不了来走礼的,赶上过年还会更忙。到腊月尾,天天都有年礼登记入库,还有太太姨太太们娘家亲戚过来,钱玉嫃有时也要出个面,来个舅母表妹之类的她总得去认一认人。
太太娘家姓叶,早二十年同谢家差距不是那么明显,之后一个越发越大,一个却逐渐走了下坡路,到现在两相对比就有些尴尬了。
作为叶氏女,太太有心想帮衬娘家,正好她娘家有几个好女,原先打算挑一个说给谢士洲,她变着法想要把表哥表妹送作堆,结果谢士洲就不配合,让他招呼表妹可以,他拿你当狐朋狗友招呼,一圈下来能玩得你心里拔凉
之前表姑娘寒了心,回去跟家里说绝不嫁他。
亲上加亲的好事没谈得成,后来才有谢士洲看上钱玉嫃。
这么看下来表妹和钱玉嫃应该是没有交集的,这次见面,钱玉嫃总觉得对方有意无意在打量自己。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做面子那是基本功,哪怕两人各怀心思当下还是表嫂表妹喊得亲热,直到有丫鬟过来说老太太那头得了个新鲜玩意儿,想让三少奶奶过去瞅瞅,钱玉嫃同太太告饶去了。
待她出了惠安堂,叶家表妹才说:“原来表哥中意这样的。”
她娘说:“是娇是俏,就是太艳了一些,小姑没说说她都嫁给洲哥儿还是端庄稳重点好。”
谢夫人说:“你让我管她我哪有本事管她就不说我儿子拿她当宝,我们老爷包括老太太都说她好,这是我儿媳妇,我却连说都说不得。”
“倒是看不出来”
“那可不要早知道我能同意儿子娶她”
“小姑往好的方面想,娶了这房媳妇之后,洲哥儿好歹变了不少。”
“是变了不少,往常没事还来我这头玩个牌,现如今除了往外跑,就是在房里陪他媳妇儿,来我这头也不过是请个安,说两句就走。”
叶夫人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旁观者清。
道理也简单,当娘的总觉得我怀胎十月生下他辛辛苦苦将他养大我才应该是儿子心里最重要的,他该匀时间给我,多陪我,遇上事听我说。可儿子不可能永远在亲娘跟前当个小男孩,他想自己去飞,你不撒手,摩擦是母子间的,可当娘的不愿去责怪儿子,就自然而然去迁怒她儿媳妇,觉得是儿媳妇把人带坏了
叶夫人看明白了,却没对小姑子好言相劝,她知道对方不爱听那些,索性捡她爱听的说,省得一个闹不好两人不欢而散。
过个年,太太也就从娘家人那头得到些安慰,她越发遗憾当初没能促成娘家侄女同谢士洲之间的好事,若是能成,婆媳至少是一条心,还能劝不回个儿子
虽说在谢家过年要忙一些,但其实大致流程跟在钱家不差多少,比如东家都是除夕这天给伙计发赏钱,让人回去休息四天,正月初五重新开门。
谢士洲要厚道些,提早两天就给人放了,让过完年回来接着赶工。
东家厚道,给做工的伙计也不含糊,回来之后都加班加点的忙活,说是最晚三月份能把地方装成谢三陈六想要的样子,赶一赶四月就能开门。
结果呢,二月头上,蓉城本地都还是春寒料峭的,人们穿着的棉袄都还没脱掉,城里就传了个事,搅得做工的伙计都没法专心,全去听闲话说闲话了。
起初是从广源客栈传出来的,说在这两天客栈里住进来一伙人,做的是行商打扮,随身也确实带了不少的货物行李。关键自然不是货物行李,而是这行人里有个主事模样的,被称作六爷,他长得很有意思,据说跟谢家那混世魔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乍一听说,很多人不信,觉得兴许两人之间有分相似,是传话的人夸张了。
像衙门张榜缉凶还有看完画像举报了结果发现只是长得像的。
这种不实的传言,按说过天自然就该消散了,谁知道呢,随着时间推移,传言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演越烈。听说那伙人还在广源客栈住着,天天都有人故意绕到那边想一探究竟。
亲眼看过的都说,两人确实很像,感觉还不像是两个没关系的偶然撞了脸,总觉得“六爷”笑起来的样子包括说话时的神态都很像谢三。
“我昨个儿见了人,要说他是那谁的亲爹我都肯信。要不信你自己去看,他除了岁数看着大两轮,嘴上有两撇胡子之外,跟那个谁还有什么区别谢家那个再过二十年,估计就他那样。”
“照你这说法,那谢老爷岂不戴了绿帽”
“谁说得好看这个六爷也像做生意的,说不准二十年前跟谢夫人就有一段露水姻缘,他跟谢士洲一张脸,要迷倒个女人还不容易”
“你们想想,谢老爷跟另外两个儿子多少都有些相似之处,他跟谢三有吗”
“没站一块儿真不好比较,我就知道小的比前头两个哥哥俊不少,以前还道是人聪明知道照着爹娘身上好看的地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