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叫人怎样回答呢?季泠应付这种问题的法子一向是,低头、抓袖口。别人看她如此局促自然也就不会追问了,虽然这很可能让人觉得她不讨喜。
楚宿道:“喂吧,我在这儿看着你。它若是咬你,我会救你的。”
季泠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抓起一把草料,抱着必死之心将手突兀地就伸到了小棕色马的嘴下。她突然变这么勇敢,可不是因为楚宿教得好,而是季泠只想让楚宿赶紧走。女孩子大了,避忌就很多。
尤其是府中的苏夫人、章夫人,甚至三公子楚宥的姨娘曾氏,无不在时刻防备着季泠和季乐,尤其是当她们到了说亲的年纪后,言语间更是屡有敲打。
只因姻亲中,表哥、表妹缔结婚姻的不在少数,有彼此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有门当户对的家世,而季泠、季乐这般的“假表亲”却绝不在苏夫人等的承认之中,最生怕年轻人私下有了首尾不好收场,毕竟老太太可是家里的大佛,季泠和季乐养在她膝下总不能给人做妾,哪怕是楚寔、楚宿也不行。
季泠强忍着颤抖和尖叫,任由小棕马吃她手上的草料,只是当湿漉漉的马鼻子碰到她掌心时,她还是想转身就逃。那种阴湿的感觉让季泠整个肌肉都绷紧了,牙齿也咬得哆哆响。
见季泠这幅模样,楚宿大约也知道什么是朽木不可雕也了,只道:“也没多可怕是吧?”
季泠违心地点了点头,虽然明知不对,但还是被楚宿的笑容给晃花了眼睛。
楚宿的牙齿很整洁,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梨涡,显得真诚又清朗,整个京城不知多少女子都为他所迷,好在他这些年已经不怎么笑了。
“宿表哥,泠妹妹,你们在说什么呢?”季乐其实远远地就瞧见楚宿在跟季泠说话,故意让给她牵马的马夫往这个方向来的。
季泠见季乐过来,不由松了口气,“二公子在教我喂马呢。”
季乐道:“泠妹妹可学会了?”
季泠点了点头。
季乐笑道:“看来还是名师出高徒,宿表哥的骑术我听好多人夸过呢。宿表哥,我坐在马背上总觉得有些不稳,马稍微跑起来,就像要掉下来似的,宿表哥可否看看我的坐姿是什么地方不对?”
见季乐把楚宿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季泠也乐得松了口气,悄悄地躲到了一边去,离那马起码得有一丈远。
而季乐为了跟楚宿找话说,又道:“宿表哥,刚才寔表哥不是跟你在一起么?怎么现在不见他了?”
楚宿道:“大哥的昔日同窗过来找他,他们骑马出庄子去了。”
这边正说着话,楚宿却望见周容和静珍的马从远处过来,不由抬脚便迎了过去。季乐跟在楚宿身后,颇有些失落。
当年,从第一眼看到楚宿起,季乐的心就已经挂在了他的身上。这些年,她也没少找机会跟楚宿说话,但楚宿从来都是谦谦君子模样,对她和对婉珍、淑珍没有任何区别,若非要说有区别,那就是楚宿对婉珍和淑珍会比她更看重些。
季乐也是聪慧人,知道楚宿的心没放在自己身上,不过她安慰自己,那只是因为她年纪还太小,等她长大了,让楚宿看到她是个大姑娘了,他总会动心的。而现在季乐自觉已经长大了,楚宿对她却没有任何变化,由不得她不心急了。
场中的男女各有心思,季泠却乐得轻松,只要他们不来管她,就阿弥陀佛了。
这一日下来,季泠在骑术上可说是了无寸进。
晚上洗漱歇息后,季泠正在给手上抹护手膏子,见季乐一直捧着脸看自己,不由道:“怎么了?”
季乐道:“泠妹妹的皮肤可真好啊,又白又嫩,不像我,鼻尖上都长小斑点了。妹妹生得如此美,也难怪寔表哥、宿表哥都喜欢同你讲话。”
说起来刚到楚府时,季乐和季泠也是一般高,长得也同样娇俏可爱,可是人越大这差别也就越大了。
季泠越来越高挑,个子如今已经比季乐高上了半个脑袋,虽然女儿家以娇俏玲珑为美,但季泠身材高挑,穿衣服时那腰细得一巴掌都能掐过来似的,穿什么都比别人好看上三分。
再看那脸,季泠的皮肤白皙娇嫩,仿佛剥壳鸡蛋,睫毛又长又翘,像把小扇子似的浓密,嘴唇粉如初春桃花,脸上一点儿瑕疵没有。季乐的虽也不差,可跟季泠比起来,就被衬得粗了。
两个女孩儿常年处在一块儿,总被人拿来比,心里自然也会较劲,季乐处处都强于季泠,唯独容貌逊色极多,这又是天生的,后天努力也努力不来,叫她如何能不妒火中烧?这才有那酸言酸语。
尤其是今日,季乐想方设法地亲近楚宿,楚宿却处处避开她,这让她好生失落,偏楚宿还专门找过季泠教她喂马呢。
季泠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在她二人私下相处时,季乐从没掩饰过对楚宿的钦慕,就是为了让季泠知道楚宿是她心中的人,由不得别人去抢。且不说季泠如今毫无男女之思,便是有怕也只能退避三舍。
“是我太没用了,二公子才忍不住指点了两句。”季泠解释道。
季乐也知道自己有些杯弓蛇影了,且楚宿不中意她,也不代表就中意季泠。何况季泠脸皮薄,话只要点到了就行了。
“泠妹妹,听说你洗脸有秘方,可是什么呀?”季乐问。
季泠不知道季乐是哪里听来的谣言,“我没有什么秘方呀,只每日用厨房里的淘米水洗脸而已,这是王婆婆教我的。”并非什么秘方。
“淘米水?”季乐想想就摇头,她如今洗脸都是清泉加香露,哪里会用淘米水那样腌臜的东西,“你莫不是哄我吧?淘米水那么脏能洗脸?”
季泠道:“不脏呢,洗脸洗得挺干净的,连脸上的油都能去。”
可不管怎么说,季乐反正是不会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