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阳光和暖,明媚了满室,连鲛绡帐子都遮挡不住,西泠月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蒙了片刻,慌忙缩起了身子往旁边看,旁边空荡荡的,晚上那个一直箍着她的人已经不再了。
她松了口气,但回想起来又是不由自主的心悸。
自从撕扯到明面上,那人的的贪狼本性便暴露无遗,也幸得这月事来的正是时候。可即便如此,他竟还不肯松口,听闻旁的男子在女子来月事的时候都怕沾染晦气避之不及,偏他不避忌还似瞧新鲜一样偏生往跟前歪缠,即使没有动真格的,但嘴上,手上也免不了占些便宜。
只是到后来那坚/挺越来越硬,喘/息也越来越大,她终是被吓哭,他这才消停哄着她不再动手动脚,她却不敢睡,至天亮时分才眯了下眼。
那经历是在可怕,即便现下回想起来依然头皮发麻。
床帐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是绿萝的声音:“帝姬醒了?”
西泠月闭目缓了一会儿才撑起酸疼的腰坐起来,掀开帐子,能听到外头隐隐有谈笑声,她奇怪的问绿萝:“外面因何故喧闹?”
绿萝将床帐挂到两边的铜镀金累丝嵌翠挂钩上,笑道:“帝姬忘了吗?您昨个儿还同王爷一起批折子呢,朱批御赐宁远侯的家眷前来禁中赏花游玩。德阳县主闺中密友甚多,便都带了来,眼瞧着热闹,幽居的太妃们也都出来了,这才喧闹了些。”
西泠月疑惑的说是吗,又揉了揉太阳穴:“昨个儿我不过随意批的,过后竟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绿萝怔了下,忙道:“那奴婢去回禀王爷,让她们都回去?”
西泠月缓缓下了榻,摆了摆手:“君无戏言,人家来都来了,再叫她们走,岂不是有失皇家体面,我也有几日没出去了,正趁着如今热闹,也去转转。”
她要出去,绿萝有些犹豫:“可是王爷临上朝时交代过,要让帝姬好生将养的。”
西泠月微微垂首,娇羞似的:“不过只是来了月事,药都喝了三副了,再养下去,我成什么了……”
绿萝想想也是,打趣道:“那是王爷疼帝姬,奴婢再没见过比王爷还知道疼人的了,他又是那般俊美的品貌,同帝姬正正相配呢。”
西泠月笑了笑,支使她去拿衣裳过来。
绿萝托过早就熨烫好的轻衫过来:“帝姬却是该出去走走了,如今天儿一日暖过一日,外头春光明媚的,很是怡人呢。帝姬不能穿罗裙,着这黄地桂兔纹妆花纱的大袖衫子也合适,男女皆可,又鲜丽,正趁帝姬这般好的颜色。”
西泠月并不在意这等穿戴之物,颔首在她的服侍下换上,也不用上妆戴钗环的麻烦,自净了面,束发戴了冠便算全了。
绿萝随着她出永和殿,阳光映照下越发显得那小脸儿嫩白,细眉黧黑,鼻尖挺翘,红唇艳艳,是个水晶玉一样的妙人儿,那水盈盈的眸子再晃过来,便是圣人心都能酥了。
绿萝看的呆呆的,心道,没上妆便都这样好看,她也身为女子都忍不住惊叹,也怪不得那位爷,对她这般痴迷。
西泠月也没注意她,只是四处赏看着。
平日里冷清的禁中,如今到处都是妇人、嬷嬷、小姐,穿花蝶似的扑来扑去的玩闹。
绿萝跟着她的目光看去,回过神后皱了眉:“这也忒没规矩了,当禁中是他们家园子吗,徐公公是怎么主事的!”
西泠月笑道:“没什么的,我西泠氏凋零,禁中许久不曾有这么多人,也不曾有这么热闹过了,我瞧着也开心。”
她虽是在笑,但那哀意不难听出。
绿萝也是替她心疼的叹了口气,她的处境,她们贴身伺候的谁不知道,明明是大庆唯一的帝姬,顶天的尊宠,却因先帝及先皇后亡故,无依无靠,至如今成了那位爷的禁脔,虽说那位爷也是极疼宠她,可禁脔又是如何好做的,平日里在那位爷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这日子怕是还没她们做奴婢的舒坦。
她安抚了两句,怕再提起惹她伤心,引着她往御花园去,岔着话题:“帝姬身边应多带几个人的,只奴婢一个怕照顾不周。”
西泠月摇头道:“□□的,我又不是手脚不健全之人,不过出来走走,带那么多人,除了招摇,破坏了她们赏花的兴味还能有什么好?哎,你一会儿也别唱什么圣上驾到,免得惊扰了她们,我也不自在。”
绿萝忙应是。
今日的天儿格外的和暖,天空瓦蓝瓦蓝的,底下的圆湖也是澄澈的很,沿途的花儿渐渐繁多了起来,再往前走两步,便是花团锦簇的御花园了。
遑论西泠氏再怎样凋零,禁中的御花园总是繁盛,也无怪贵女们总想要进来赏看。
不远处的八角石亭子里坐了个盛装的艳丽女子,钗环罗裙无一不精巧,因着天气和暖,抹胸上还露了白生生的一大片,怀里正抱着个通体雪白的肥猫。
她旁边簇拥了不少人,都在攀着她说话。
“县主姿容甚美,连圣上这只狮子猫都忍不住的要亲近县主。”
“是啊,这猫被娇惯坏了,脾性大着呢,平日里没谁能得它你青眼,除了圣上,也就县主能得它亲近了。”
那女子缓缓抚摸着怀中的狮子猫“哼”了声:“什么圣上不圣上的!这猫明明是我闻机哥哥的,闻机哥哥疼我,亲近我,这猫自然也识时务。”
她旁边的人都怔了下,忙随声附和:“县主说的是。”
西泠月在树荫下停住了脚步。
绿萝怕她生气,忙宽慰:“王爷受老将军大恩,对县主是纵容娇惯了些,帝姬莫要同她置气。”
西泠月摇了摇头,有些疑惑的问道:“县主?”
能挑来她身边伺候的,便没有不机灵的,绿萝忙回道:“帝姬久居禁中应是不识,她就是昨个儿您批红里恩准前来赏花,宁远侯的嫡亲妹妹,德阳县主,薄春棠。”她帮她认人,指了指坐在她身旁,同样盛装的妇人:“这位便是德阳县主同侯爷的生母张氏,王爷赐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西泠月这才恍然:“原来是德阳县主,往日里只听过她的盛名不曾见过,如今一看果然是个美人儿……”
正说着,斜里忽然窜出来一条小黑狗,因才从草丛里出来,油光水滑的毛皮上滚出了一身的草沫子,许是被人扰了清净,冲着那一亭子里的人直叫唤。
亭子里的贵人们吓的惊叫出声,旁边随侍的宫娥即刻便要过去将那只小黑狗撵走,但却被薄春棠娇声喝止了,自抱着怀里的狮子猫起身,看向站在一旁的妇人,笑道:“母亲,您素来喜爱这些狗儿的,这只小黑狗是宫里养的,想是更合母亲的意,不如母亲去赶一赶罢,说不得,这小黑狗瞧见母亲还心生喜爱,跟着母亲不肯走了呢,到时候我便为母亲亲去同闻机哥哥求求情,将它赐给母亲作伴儿。”
那妇人虽也穿戴的整齐,但到底不如坐在薄春棠身边的张氏,灰扑扑的像个奶妈子,面容也憔悴的紧,勉强挤出笑容,诺诺应了声,抖着腿往前去了,显见的是害怕。
西泠月更是疑惑,转脸去看绿萝:“你方才不是说坐在县主旁边的妇人张氏,是县主同侯爷的生母吗?那为什么县主还要叫这个妇人为母亲,既叫了母亲,为何还要让母亲站着,现下又要使唤她去赶狗呢?”
绿萝扶着她往远处走了走,才叹道:“这妇人也是个可怜人,她本是老将军的原配嫡妻赵氏,后来老将军班师回朝,上交兵权,被赐封宁远侯,赵氏身为嫡妻又育有嫡长子,应最低也是诰命加身,不愁尊位……”
她往石亭子方向看了看,目光怜悯:“可这位嫡长子忽然莫名身故,老侯爷受不了打击病重,于三日后也故去了,于是这爵位便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妾室张氏所出的庶子薄越身上,于是这妾室便一跃成了如今的一品诰命夫人。”
她又看向一脸骄纵的薄春棠,声音略小了些:“都知道咱们王爷是老将军一手养大带起来的,王爷又是个念旧情的,因着老将军的缘故,对宁远侯府一家极为看护纵容,德阳县主又是老将军的幼女,虽然是庶女,但也是老将军的骨血,更是纵容了些,这才使她变成如今这样骄纵的性子,对嫡母也不甚恭敬。不过这也怨不得咱们王爷,王爷日理万机的,又是个男人,哪里能晓得内宅里的弯弯绕绕呢,只是苦了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