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领命出去,摄政王也没动,一直坐在上首的黄花梨螭纹圈椅上,低垂着眼眸缓缓转着手中的白玉留皮浮雕兽纹扳指,四周静的可怕,只有那掐丝珐琅胡人捧瓶座落地烛台上烛火爆出的“哔啵”声。
至那夜色浓重的时候,一抹黑影跃了进来:“主公。”
摄政王没有抬眼:“说。”
寒池跪在地上低头不敢看他:“王妃去了街尾的一个药铺……”他顿了下,并未听到催促,但那静谧到可怕的气氛让他不得不再次开口:“王妃叫那个做洒扫的侍女去买了九两的芫花粉,并且还让药铺中的坐堂大夫诊了脉……那大夫言说……言说王妃的身子已然宫寒,若不细心调养,恐难再有子嗣……”
坐在上手的人依旧没有说话,外头似乎起了风,顺着窗户透进来,大春日的竟也能冷的人骨头缝里都是疼的。
这件事情太过叫人惊骇,寒池知道的时候也是惊愕万分,更不用说于此时有贴切关系的那位爷了。
他没什么言语,但那让他万分熟悉的压迫还是令人胆寒,即使这并不关他的事,但他额头上也是止不住的冒出了虚汗。
以那位爷的脾性保不准会做出什么来,要知道无声便是无知,无知的恐惧远比已知的要高!就在寒池快撑不住的时候,方听上首之人冷笑出声:“九两的芫花粉……恐难有子嗣……好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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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泠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阳光经过鲛绡帐子的遮挡,透进来的光便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洒在她鹅黄面的薄被上,一路往上蔓延,最终却消失在了脸上。
那是因为有人抬着大袖遮挡住了。
“月儿醒了?”
她怕黑喜光,摄政王用的帐子便从来都是鲛绡帐,好让光能透进来,薄薄的一层也不刺眼,只她有时候贪睡会碍眼些。
西泠月转脸,果见那人正歪侧着身子在她身旁,笑望着她。
她微微敛眸撑着身子坐起身:“夫君今日不忙么?”
她承欢久睡后身子乏力的很,坐起来的时候不太利索被摄政王大手一揽便勾到了怀里:“怎么能不忙呢,但再忙也放不下这么个小东西,总要亲看你醒来,喂你用过饭才能放心的走。”
他昨天折腾了她许久,西泠月也不想再同他歪缠,微微点头,撑着他的胸膛:“起身了……”
那无力的模样,倒是正应了那句“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摄政王点了点她精巧的鼻尖:“乖乖还有力气下床么?”
西泠月微怔而后面色红成了一片,推他:“你松手……”
摄政王挑眉:“好好好,都依乖乖的……”果真松开了手,撩袍下了床榻,微曲着身子,站在帐子外头大张着双手,就像对待刚学会走路的幼童一般。
西泠月脸色更红,强撑着酥软的身子不肯露一点儿怯让他得逞了去,只是却高估了自己的身子,脚方挨到地上腿便不由自主的一软,要往前扑去,却正正好扑在那人的怀中。
摄政王抱了个满怀的软玉温香,笑道:“乖乖这次的投怀可是要比上次还要叫夫君满意。”说着也再撒不开手,于怀中人儿那红艳艳的唇上亲了下,亲替她梳洗更衣后,抱到了外间。
紫檀雕花圆桌上早已经摆放好了饭食,他便又亲喂她吃下,这才理了理袍袖,着人往腰间系了香囊玉佩等一挂饰物:“时候不早了,为夫需出去应付那些个大人们,尚要些时候,可能会至晚方归,没为夫在旁看着,月儿可莫要不听劝,只用一点儿便罢了。”
西泠月点头:“夫君莫要总替我忧心,我会好好用饭的。”
衣衫已经穿戴整齐,摄政王将她从圈椅上抱起来,颠了两颠:“月儿真个儿乖巧!”
这屋子里还站了一屋子的侍女呢,西泠月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热,都不敢看旁人的脸色,推着他,低声道:“快放我下来!”
他爽笑出声,放了她下来,又在她唇上亲了下,这才终是走了。
剩下西泠月坐在圈椅上,莹白的小脸儿红成一片。
晓得她面皮薄,绿萝叫在房中侍奉的侍女全都出去,这才安抚道:“阴阳调和乃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妃还要放开些才好。”
见她点头,绿萝又想起她前头软化的态度,便起了个趁热打铁的心思:“前头王妃让奴婢去买吹糖鱼,奴婢回来这才见王妃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因王爷赶了过来,奴婢便也没往前凑,后来王妃被王爷抱进了茶馆里应没瞧见,奴婢可瞧的真真儿的,王妃的玉鱼莲坠是那样细小的物什,本就不好寻,王爷那样的人,竟也亲自低头去找,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您说说,这样的夫婿,便是平头百姓家也不多见,王妃可要晓得王爷对您的一片心呐!”
本以为是他手下人寻到的,没想到他竟也亲自寻了,西泠月微怔,而后倒也理解,年少美貌,至情浓之时便是什么都好,这并不稀奇,若是待她年老色衰,爱驰之时,他若还能做到这样的程度,那才是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