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来时的浩浩荡荡,簇拥护卫不同,西泠月走的时候,只有绿萝随侍以及一个车夫。
绿萝扶着她走几步,回首,朱红雕蟠龙纹的门楣下空荡荡,并无一人出来。
看来那位爷当真是怒到极致了,王妃要走,他竟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都说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不能长久,可总要有一头是热的才行,不然似现下一般,一个头也不回,一个面也不露,可不当真就要劳燕分飞了吗!
这样一对儿相称的璧人,若当真就这么散了,实在是可惜。
晓得主子仁善,绿萝不敢多劝那位爷,在这位面前还是能开的了口的:“王妃当真铁了心要回禁中了吗?若要回去,南国夫人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身旁的人儿果然顿住了脚步,绿萝一喜忙再接再见:“您即便是不替自己着想,也不替天子着想,也要替南国夫人多想想呀,她那么大的岁数了,听闻此消息,定是会替王妃您着急忧心啊!”
她说到了要害,她可以不再顾及天子,但却不能不顾及南国夫人,可是,再怎么掩饰,她终究还是要死去的,大母她终究也还是要悲伤的,与其叫她在bā • jiǔ十岁的年纪听闻噩耗,还不如趁着她现下身体康健,一刀下去,短痛罢了。
西泠月停顿许久,缓缓抬起了头,依旧没有回身,径直上了马车。
绿萝看的直叹气,当真是个执拗倔强的人啊!
也不好再多劝,跟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绿萝虽是奴婢,但也是从禁中出来的大姑姑,后来跟着西泠月也是一等一的荣光,像这样的简陋的马车,她也还是头一回坐,还没走多远就被晃的头晕脑胀,强忍着难受的劲儿去看身边的人儿,她面色也不好,有些苍白,却一言不发,软软的靠在车壁上,闭目休憩。
可是这样的颠簸,哪里有又能睡的着呢!
来的时候虽只走了一小段的陆路,可那车架阔大华丽,是用六匹马拉就的,怕西泠月颠着,车轮上都是照了冬日雪地行走一般,裹了厚厚的两层毡布,在平地行驶的时候,莫说颠簸,连个声儿都没有,更不要说车架里头还铺陈着厚厚的几层栽绒洋地毯,最是软和,便是重重跌上去也觉不出丁点儿的疼来,但那位爷却还是不放心,一路总抱着她。
再看看如今的光景……
绿萝再次叹了口气,看了看西泠月,忍不住唤了两声:“王妃”
西泠月微蹙了眉,睁开眼睛:“不要再唤我王妃。”
觉出她的不悦,绿萝忙应了声,推开车窗往外头瞧了瞧,又干咳了声:“咱们现下还未出城的,若是要返回,须臾间便就回去了。”
西泠月有些头疼:“真是难为你这般锲而不舍的劝我。”
“实在是奴婢不忍瞧您二人就这么的分离了去啊!”绿萝小心的瞧了瞧她的脸色:“奴婢敢同您打包票,只要您回去,王爷他定在府门口等着您呢!”
西泠月听的神色渐冷:“不要再说了!”
见她神色已经不大好,绿萝赶忙应了声,再不敢多言了。
马车小,走的也慢,至那夜色笼罩下来,才到了驿站,绿萝给西泠月戴好飘纱帷帽,扶她下马车的时候,腿都软成了面条,反倒是那人儿身姿依旧,脚下步子也无一丝晃荡。
西泠月的身子,绿萝不说全然了解,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打小金尊玉贵养出来的,自是娇弱,肌肤如雪却又异常的脆弱,平日里稍稍碰到便能淤青个一大片,这一路颠簸下来,她这个做过苦差事的奴婢都成了软脚虾,她定更是难受,指不定身上又被颠出了诸多的淤青,却一声不吭。
她这是自强,不想给她添麻烦,更是不想露怯,正强自支撑呢。
唉,这么个宁愿吃苦受罪也不服一点儿软的执拗性子哟!
绿萝在心里也不知叹过多少回气了,但却不敢再劝了,跟了这样一个脾性的主子,也只能认了,好好的照顾好她就是了。
遂也提了提气,强撑着精神扶着她进去。
驿站里闹哄哄的,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在,这个时辰,刚用过晚饭,还未到休憩的时候,正聚成一堆儿在胡吹海夸,吵闹的人脑仁都是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