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羽似笑非笑看着前来通传的小厮,他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苏媚是谁,殿下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小厮笑容凝固了,他只瞧见了女人的美色,却忘了问对方是谁,顿时心中有些胆颤。
“这,这,奴才也没仔细问。”
“这就是你们资阳王府的规矩?”斯羽嗤笑了一声。
“我看,得回了资阳王,让你们好好再学学这规矩二字。”
那小厮灰溜溜的回道了院门口,“这位苏媚姑娘,殿下不见客。”因着对方的美丽,他连话都说的和缓了些。
苏媚没想到遭了挫,她放软了声音,“奴家是王爷派来伺候慎王殿下的,还请小哥再帮忙通传一声。”她走进了小厮两分,身上的幽香扑进了小厮的鼻中,迷得他神魂颠倒。他是好不容易这回从外院调来给客院守门儿的,寻常时候哪儿见过这样的女人,顿时便有些心猿意马。
“我再帮你试试,苏姑娘你等着。”小厮忘记了斯羽对他的警告,准备进去通传。
还未等他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试试什么?”
苏媚的目光便转向了来人,谢景瑜站在那儿,身姿挺拔,金冠玉面。她心中嗤笑,却对着来人盈盈一拜,“奴家苏媚奉王爷之命,前来侍奉殿下。”她将侍奉二字咬的暧昧非常,偏她今日不为严寒,穿着十分轻薄,露出胸脯上方的一片雪白肌肤,她福身时,仿佛衣裳都裹不住胸前的饱满,那小厮都快看直了眼。
谢景瑜神色淡然,他向前走了两步,那苏媚心中暗笑,放柔了声音,“殿下。”
她以为谢景瑜会上前瞧瞧她的动人模样,便连下一个动作姿势都想好了。
“滚。”谢景瑜站在离她三步开外的地方,淡淡地开了口。
苏媚身子一僵,便见谢景瑜从她身边直接走了过去,连一个眼神都未放在她身上。
斯羽踹了那小厮一脚,直将人踹弯了膝盖跪倒在地,“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院中放,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他鄙夷的看了一眼还在卖弄风情的苏媚,啧啧了两声跟上了谢景瑜的脚步。
那苏媚贝齿轻咬朱唇,怎么可能,这男人居然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往她身上看过,她心中徒增了不服气。
“主子,这资阳王是想干嘛?派个女人来。”斯羽不解,此刻他们站在湖边,周围开阔,便是有人想要探听他们俩人对话,也难。
谢景瑜想了会儿,停下脚步,“那人可找到了?”
“主子尽管放心,探子来报,已经觅得。”
谢景瑜点点头,从他到达资阳那一刻起,探子便已经悄无声息的进入了资阳府,遍布了整个资阳府。
苏媚离开客院不过三刻钟,正院便有人来寻谢景瑜,“慎王殿下,王爷得了一盆红珊瑚宝石盆景,今晚设宴,邀您同赏。”
“嗯。”谢景瑜应了一声。
红珊瑚宝石盆景自是十分精致贵重,价值连城。
此刻厅内,美酒佳肴,伴有姬妾献舞,舞姬最中间那位,细纱蒙面,舞姿妖娆,带着摄人的美。
“贤侄,这酒虽好,可也得有佳人相伴。”资阳王爽朗的拍了拍谢景瑜的肩膀。
“佳人?”谢景瑜似有不解。
却见那蒙面女子轻转罗裙,如莲花盛开,转而却掷起一杯酒,步调款款朝谢景瑜走来,端着酒杯匍匐在地,“奴敬殿下一杯。”
还未等她靠入谢景瑜怀中,雪白的脖颈上却一片冰凉,一柄锋利的长剑,此刻剑尖正抵在她的脖子上。手握着剑的谢景瑜似乎觉着好笑,那剑又往上划动了几分,靠近了她的动脉处,。她有种预感,仿佛再动一下,这剑便会贯穿她的喉咙。
“皇叔指的便是她?”谢景瑜似笑非笑,他用剑尖顺势挑起对方的下巴,端详了片刻,“庸脂俗粉,俗不可耐,如何称得上佳人二字。”
他面露鄙夷,又说:“王叔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何时连这样的都成了佳人?”
剑尖锋利,不小心便划破了对方肌肤,渗出了血珠。苏媚尖叫了一声,捂着脖子便往后退,神态尽失,连颜色都黯淡了几分。
这苏媚可是资阳王府精心培养了数年的姬妾,样貌、体态无一不是上乘之色。便是资阳王,也是喜爱的紧。
“那贤侄说,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佳人二字。”资阳王喝了一杯酒,浑然不在意已经瘫软在地的苏媚。
“本王听说这含香阁有位花魁,名叫清弦,媚而不俗、天姿国色,弹得一手好琴,方当得上佳人二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闭,似有陶醉。
“这还不简单,来人,去含香阁,将人带来。”资阳王吩咐了一声,便有人听令而去。
待宴席散了,斯羽扶着已经喝的醉醺醺的谢景瑜往客院而去,“主子,您看路。”
而谢景瑜脚下慌乱,神色却清明,半点儿醉酒的姿态都没有。
资阳王摸着下巴的胡须,“清弦?”
“王爷,那位清弦可是大公子的人。”苏媚脖子上缠了一圈白纱,跪坐在资阳王身旁,恶狠狠道。
“是吗?”资阳王低头看她,倏尔一脚踹去,苏媚心口一疼,“王爷。”
“没用的东西。”资阳王眯了眼睛,谢景瑜那句庸脂俗粉到底是刺了他的神经一下。
谢景瑜回到寝居内,此刻里间床上已经坐了位青衣女子,愁容尽展,似有幽怨。
“退下吧。”谢景瑜站直了身体,哪儿还有半分醉酒的模样,斯羽依言退下,守在门口。
不等谢景瑜做什么,便见青衣女子跪在了他的面前,“王爷。”
“你这是做什么?”
“妾心中已有意中人,如今为他守身,恕不能伺候王爷。”
“我对你没兴趣,不过你要想和你意中人在一起,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帮我做事。”谢景瑜蹲在她面前,低声道。
三日后,客院护卫长同资阳王汇报。
“你说,他三日未曾出过院门了?”资阳王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是,王爷,那位清弦姑娘日日弹琴作伴,慎王也让人外出购置了许多女人的东西。”护卫长又说。
资阳王这才眯着眼想了会儿,终于放下了大半的戒心。
“自古哪儿有不好色的男人。”资阳王嗤笑了一声,挥挥手让人退下。
清弦弹着琴,看着坐的离她很远的那个人,起先她还很忐忑,这位慎王殿下说能够帮他,这话不知真假。但这三日,虽俩人都没出过门,可是慎王一直信守承诺,未曾碰过她丝毫。
她琴声一顿,却见男人轻声道:“继续。”
谢景瑜坐在罗汉床上,闭眼想着事情,明日,明日便是资阳王寿辰,也是资阳王当众宣布要将那位得他宠爱的幼子立为世子的日子。
大公子如何坐的住?
清弦弹着琴也在想着心上人。
大公子院中。
“大哥!你一点儿都不难受吗?世子之位要传给那贱婢所生的庶子,而你心爱的女人也被父王当做礼物送给了旁人。我都忍不下这口气!”二公子气急败坏道。
大公子神色颓然,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他如何不心疼,二十多年来,他承受着众人的目光,一直以继承人自居,严格要求自己,行事从未出过差池,可这换来了什么?只换来父亲的嘲弄,轻易的将世子之位许给什么都不懂,被娇惯长大的幼弟。而他心爱的女人也像是被个物件一般送给了他的堂弟,这让他心灰意冷。
二公子将手中那封密信放在桌上,“大哥,这么多年,父王所作所为你还没明白吗?他的野心太大,大到牺牲你我都不在乎的地步。他是如何对母亲的,如何对你我的,你如今还要无动于衷?”
这封密信是昨夜被人投进他的屋中,当他拆开看后,内心极为震动,也极为愤怒,他这个人从来都是玩世不恭,却有一点,极听他大哥的话,比起资阳王来,大哥更像是他的父亲,将他拉扯长大。
大公子似有意动,心中却还在纠结不清,他从小学的是儒家之道,父亲是天,做儿子的该听从父亲之言而前进,他的内心如在火上炙烤。“可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可我们也是圣人的臣子。”二公子扯出大义来。
“再看看明日如何。”大公子捏紧了手上的酒杯,他还是不信,资阳王真的会立幼弟为世子。
资阳王极热闹,宾客如流水般朝府内流进,络绎不绝。谢景瑜携着清弦出现在众人面前,端看是神情气爽,意气风发。
他全然不顾旁人的眼神,让清弦坐在他的身侧奉酒。大公子迎着宾客走进宴客厅时,便瞧见了这一幕,他五指紧捏,想要撒气却顾及场合只能隐忍。
大公子心神不宁的坐在下首的位置上,他心中还在犹豫,只能喝着闷酒。
资阳王举起了酒杯,“本王要宣布一件事情,本王上表,已立第十子为世子。”
这话就像是巨石落入了水中一般,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公子眼眶红了,他低着头却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嘲弄的、同情的、不解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了,资阳王府世子之位悬立,宗室人家又不能走科举仕途之路,他满腔抱负只能深埋心底,一直为资阳王府贡献着自己的一切。
他抬起头来,却看向清弦,清弦眼中似有泪水,一直盯着他看。
那酒杯白璧无瑕,此刻却清冽一声,多了一道缝隙。
仿佛人人都在看他的反应一般,都在等着他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