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驸马回来了!”听到这话,时羽睁开眼,发现自己一身华服,坐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青葱如玉,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自己这就来到异世,穿进别人的躯壳里了?
她略感受了下,这身体的原主人已经不在,倒也不是被谁所害,而是自己放弃了这个壳子,投胎去了。
那说话的婢女进了屋子,满脸带笑:“公主,驸马回来了。”
时羽“哦”了声,道:“打哪回来的?”
婢女笑脸一僵,觑了眼时羽的脸色:“好像是、是将军府。”
说话间,一个身量高大面容俊美的男子走了进来,手持折扇施了一礼,脸上透着亲昵的讨好:“公主,昨日是我不好,这不,我一早去了奉仙楼,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八宝鸭。”
原主爱吃肉,但女子嗜肉并不是什么好听的爱好,原主不想被嘲笑,尤其和盛京第一才子成亲后,也想显得自己风雅,处处装淑女,再馋肉也克制着,尽量不去吃或少吃。
往常夫妻俩若闹了点小矛盾,范亭竹“亲自”去买一份八宝鸭回来,准得把原主哄得什么气也没了,眉开眼笑柔情似水起来,再有什么要求都很好说话。
只是这一招今日不管用了,时羽进入角色状态也快,拿捏着原主的说话语气腔调,抬了抬眼皮:“你是从奉仙楼回来的?”
范亭竹脸上的讨好顿了顿,将八宝鸭递给婢女,隔着茶几在时羽另一侧坐下来,倒也没隐瞒:“从奉仙楼回来路过将军府,就进去看了看,你是不知道,那群刁奴是怎么欺侮阿瑄的,不给饭吃不给水喝,阿瑄被关在那么一个小小的院子里,竟要自己种菜吃,饮水也是下雨天接的雨水,若是连着数日不下雨,她便只能嚼些草根菜叶止渴。”
范亭竹说着那脸上满是愤然和心疼,只觑到时羽似笑非笑的神色,赶紧住了话头。
时羽要笑不笑:“驸马很是关心卫瑄啊。”
他们昨日吵架,就是因为原主知道成亲前范亭竹曾和卫瑄议过亲,那时将军府还没败落,卫瑄是大将军独女,范亭竹是尚书之子,也是门当户对。
范亭竹忙说:“我哪里是关心她?我是为公主不平啊,那卫瑄好歹是公主表妹,公主还关照过叫人善待她。卫将军叛国罪尚有疑窦,圣上只叫关押着将军府家眷,那些看管的人却自作主张折辱于人,他们那般对待卫瑄的时候,可想过那可是你的嫡亲表妹,这分明是不给你面子!”
这简直是一通歪理!
然而原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母亲是最得宠的贵妃,她打出生起就被人捧着,奉承话听得太多,脑子都听傻了,一般话说到这份上,基本就能糊弄住她了。
再有那善待卫瑄的话,也是被范亭竹哄得找不着北后,原主才许的。
这是拿着她给的鸡毛,掉过头来当成令箭来压她。
时羽也做出一副被糊弄住的样子,若有所思点头:“仿佛是这么一回事。”
范亭竹心中一喜,赶紧趁热打铁:“那群恶奴不将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实在可恨,公主若不知情便罢了,既已知情却不处置他们,这满盛京的人恐怕都要以为公主的话不管用了。”
这是原主的死穴,她自诩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享受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最恨的就是别人不尊敬她。
所以用这点来激她,简直百试不爽。
真是……太蠢了。
时羽瞧着男人眼里深处对于她的轻视和目的即将达成的得意,却没有如他期待地表现出愤怒,反而懒懒一靠,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不急不缓道:“你说得有理,可又有谁知道本宫已知晓了此事?”
范亭竹怔了怔,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他赶紧说:“可方才我进出将军府,可有很多人看到,我知道了,不就是公主知道了?”
时羽撩起眼皮睃了他一眼,似乎在诧异于他的自大:“驸马说笑了,你什么时候能够代表本宫了?”
范亭竹这下脸真的僵了,不敢置信于时羽话里的轻蔑。
他对她的轻视要深深藏着,平日里装出一副舔狗样,而她对他的轻蔑却这样直白地从话里透出来,却还觉得理所当然。
他深深吸了口气,自大婚这半年以来,这样的屈辱他实在受够了,公主蠢,好哄,自己能把她耍得团团转,但她时不时透露出来的高傲却让他受不了。外头那些人也觉得自己尚了三公主,得到多少好处一样,不少人恭贺他得了青云梯,仿佛他就是个吃软饭的!
士可杀不可辱!
可是想到家里,父亲快要致仕,长兄却不得圣上重用,一旦父亲退下来,他们家眼看着就要没落下来,不然他何须尚公主?
这时候万万不可惹恼了这女人,但想到阿瑄的处境,他心里又如煎油一般,只得再挤出一脸笑。
“亭竹自然不能代表公主,可众人皆知你我夫妻恩爱,从来不会对彼此藏话,我知晓的事公主却不知晓,岂不是说我有事隐瞒你,我们夫妻其实是貌合神离?”
时羽一顿,似乎被这话给说动了。
范亭竹看着她,再接再厉:“到时亭竹被人嘲笑是小事,世人只会说以公主之尊,却也不能得丈夫倾心相待,往日那些恩爱甜蜜恐怕都是装给人看的。”
时羽挑起了眉。
范亭竹继续说:“公主可是在意过去的事?当初我母亲与将军夫人确实来往甚密,但她们本就是闺中好友,却不是为了议亲才来往的,议亲之说,也是她们随口一提,算不得数的,不然我又如何能得圣上看重,叫他将眼珠子般疼爱的公主下降于我?”
这又劝又捧又解释,直说得范亭竹口干舌燥,想要喝一口茶,却发现根本无人给他上茶,他心中不悦,却是无心计较这小事,只紧张地等时羽回话。
时羽总算是放下茶盏,轻哼了一声,抬起范亭竹的下巴:“罢了罢了,我若不去,世人真要以为你连这点小事都不敢与我说,在我这里失宠了,为了驸马在外头的颜面,我便出面为你做一做主吧!”
说罢起身去内间,叫了婢女为她更衣。
留下范亭竹一张脸青青白白,他说的是世人会觉得他们夫妻做不到无话不谈,嘲笑公主揽不住丈夫的心,结果时羽却说、却说人们会觉得他失宠?他又不是面首,失什么宠!
还有那轻佻的动作。
这是一个女子对丈夫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吗?
他狠狠抹了下下巴,仿佛哪里沾上了什么脏污,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时羽给撕了,两个婢女从外头捧着脸盆毛巾等物进来,他又慌忙收了表情,收得太急,只觉得脸都要抽筋了。
……
片刻后时羽换了一身同样华贵,但束腰束袖的骑马装出来,满头乌发也束成了高高的一束,看起来英姿飒爽,那张艳极的容貌更显得攻击性十足。
她方才仔仔细细照过镜子,对着新身体、新装束、新气质觉得新奇极了,变成别人,体验别人的人生,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得了这好处,她自然要为原主做些事,那些逼得她放弃这段人生早早投胎的人,自然是该好好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