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迩端出的小米粥给这些处于迷茫中的亚兽打开了新的大门,让他们鼓起了尝试改变自己的勇气。
不过在那之前,陆迩收到了三头肥美的矮原猪的事情先在部落里流传开来。
兽人们追求亚兽的手段简单粗暴,就是猎物,有些心思精巧的兽人也会找些漂亮的贝壳或者花朵,但亚兽们衡量兽人值不值得托付的主要依据还是狩猎能力。
就算再怎么追求亚兽,红木部落的兽人们也不是精虫上脑的傻瓜,容易捕捉的猎物也就算了,那些大型的、需要几个兽人一起合作捕猎的猎物,大家互相分一分,留下自己吃的份额,还有家人要养,能拿出去讨好亚兽的也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毕竟每一次狩猎,兽人们都冒着各种受伤、甚至是生命危险。
可是这次陆迩竟然一口气收到了三只庞大的矮原猪!
矮原猪虽然个头不是部落附近最大的野兽,但成年矮原猪有正常兽人个头那么大,性子暴躁易怒,力气又大,捕猎起来还是挺费劲的。
现在竟然有兽人一口气送了三头给陆迩?!
是哪个兽人这么大手笔!
部落里的亚兽们对陆迩充满了羡慕,纷纷窃窃私语,互相猜测:能够一晚上抓三只矮原猪的兽人部落里可没几个,勇?烈?还是别人?
所有人都认为这么大的诚意,陆迩肯定要跟那个兽人在一起了——将心比心,如果有人能送他们这么多猎物,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大家主要猜测的对象还是勇,毕竟自从勇受伤之后,就和陆迩走得很近,前两天还有人看到勇抓了一只活的矮原猪的幼崽送给陆迩呢!
陆迩不但没吃,还特意请人给那只小猪搭了个猪圈。说不定勇就是看陆迩特别喜欢矮原猪,才又去抓了几头过来。
就连花尾也是如此认为的。
他这几天气得鼻子都歪了。
勇跟他渐行渐远、烈对他不理不睬,花尾费尽心思想吸引这两个部落最强的单身兽人的注意,结果每次他们俩都勾肩搭背地跑掉,根本不给他一个眼神。
长久下来,花尾也渐渐死心,开始挑起再差一些的兽人。
见花尾心思不再只绕着勇和烈,其他想要追求花尾的兽人们格外兴奋,卯足了劲给花尾送猎物,想讨花尾的欢心。
脑袋简单的兽人们追求亚兽的标准也很简单,一是看相貌,二是看生育能力。
花尾的外貌是部落中亚兽最好的一个,花尾的姆父又生育了连同花尾在内的三个幼崽,兽人们都认为花尾将来一定也很能生,所以花尾的追求者一向是最多的。
花尾收获了一大堆猎物,享受着亚兽们的羡慕与兽人们的宠爱,心里十分得意,被陆迩连续压了几次的委屈总算找到一点安慰:就算绿耳现在变得再怎么厉害,还不是没有兽人追求,只能守着角的帐篷一个人过?
——直到陆迩收到三只矮原猪的事情爆出来。
部落里谈论的焦点瞬间变到了陆迩身上,花尾才享受了几天的众人瞩目,转眼就被抛之脑后,一下子恨得咬牙切齿。
自从绿耳莫名走到部落的目光中,他的生活就觉得处处碰壁。
气不过陆迩抢他的风头,花尾半夜摸黑偷偷来到陆迩帐篷门口,蹑手蹑脚靠近猪圈,盯着猪圈里那团黑影瞧了许久,想到那是勇送给陆迩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忍不住翻进猪圈,想把那只小猪仔干掉。
——反正自己不缺这口肉,也不算偷东西!
刚走了两步,冷不防一团黑影迎面而来,花尾始料不及,被那团柔软温暖的肉球撞到脸上,后退两步,“噗通”一下坐倒在地。
那个肉团还趴在花尾胸口上,拿温热的鼻子在他的肩膀和脸上拱来拱去,把鼻涕抹了花尾一脸。
——好恶心!
花尾强忍住自己尖叫的冲动,费力地站起来,抓起猪尾巴把小猪倒拎,厌恶地看了它一眼,咬着牙从腰间挂着的骨饰里摸出一把粗柄的骨质小刀。
——这头死猪!
小猪被倒拎着浑然不知危险逼近,快乐地“哼唧”着,对这个突然倒过来的世界感到异常的兴奋。
花尾的刀还没靠近,忽然觉得小腿上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整个人踉跄着走了几步,“啪”地脸朝下摔进了一滩柔软中带着一丝丝沁人心脾芳香的粘稠物中。
小噜掉在地上,也不觉得疼,转过身好奇地看着这个比它大了好多倍的动物,简单的脑仁里充满了疑惑: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趴在它的便便上?
“啊——!”
花尾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吵醒了不少人。陆迩从帐篷里走出来,就看到花尾一脸猪屎地、手里握着骨刀站在猪圈里,而他的小猪仔正趴在猪圈外,有些迷惑地左右打量。
害怕小猪仔跑掉,陆迩赶紧上前把小猪抱起来,看向花尾的目光有些冷:“花尾,你在干什么?”
……
附近帐篷的人聚了过来,花尾潜入陆迩的猪圈妄图偷猪的行为人赃俱获,证据确凿。
被派人叫醒的腾也赶过来,听完在场的人讲述的前因后果,看向花尾的目光十分严厉:“花尾,你为什么要偷绿耳的猪?”
花尾咬咬牙:“我没有,我只是……没见过矮原猪的幼崽,想偷偷看一眼罢了;再说,我又不缺食物,为什么要偷绿耳的?”
说到后面花尾仿佛找到了依据,腰杆都挺直了些。
“那为什么猪会在猪圈外面,不是你带出来的吗?”
这也是花尾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他摔倒在猪屎中的时候松开了手,但是绝对没有把那只猪往外丢!
等他坐起来,那只猪已经在猪圈外面了……难道是自己松手的时候下意识往外甩了?
“那头矮原猪,是不是勇送的?”后面有亚兽小声问了一句,“花尾之前被勇拒绝过来着。”
突然受到众人瞩目的勇脸上顿时有些尴尬,有些迟疑地看了陆迩一眼。
大家都有些恍然大悟——花尾是因为勇所以才想偷绿耳的猪的?
花尾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无言以对的时刻——他这次过来只是想宰掉这只小猪罢了,食物还是留给陆迩的!凭什么算他偷东西?
——勇那个有眼无珠的家伙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当前的状况十分清晰,花尾找不出为什么猪会在猪圈外的理由,偷窃陆迩食物铁证如山,根本无从抵赖,花尾狡辩了几句都说不清楚。
在这个食物就是命根子的时代,偷窃食物几乎是部落里最恶劣的行为,自从腾就任部落首领,一向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部落里的人也对偷食物的人十分痛恨,围观的兽人们看向花尾的眼神都带着不解和鄙夷。
按照部落里的规矩,陆迩对花尾提出任何要求,花尾都必须满足,哪怕要花尾自己离开部落。
陆迩轻轻挑了一下眉,淡淡地看了花尾一眼。
仿佛时光倒流,花尾纠集了一群亚兽要求驱逐陆迩时的场景仿佛重现,只是双方立场互换,当初的花尾请愿要部落驱逐陆迩,但现在花尾能不能留在部落里,完全只取决于陆迩的一句话。
暖季的猎物和食物虽然十分充沛,但离开部落的亚兽几乎没有dú • lì存活的能力——猎物增多意味着捕猎者也会增多,肉食的动物们可不会关心眼前的猎物是亚兽还是野兽,只会觉得这个猎物威胁低,容易捕杀。
花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渐渐地白了,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对上陆迩淡然的视线,没来由感觉一阵恐惧,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难道他要被赶出部落,丧命于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兽之口?
——他还很年轻,还没找到自己兽人、还没有生育自己的幼崽,难道就要这么死掉了?
陆迩看着他,脸色不变,慢慢地问:“花尾,你从前欺凌……我、克扣我的食物的时候,有没有想到现在的感受?”
花尾脸色煞白,有些乞求的目光看向陆迩,忍不住向前一步,右手刚刚抬起,想要求饶两句,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其他人现在才知道花尾从前代替绿耳领食物竟然一直在克扣食物,看向花尾的眼神都变了。一些与花尾真心交好的亚兽本来还想替花尾争辩或者求饶两句,看到花尾脸色惨白,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的模样,顿时明白陆迩说的是真的,脸色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花尾是不是也在不经意间克扣过他们的食物?
腾也明白过来,他的孩子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遭受过花尾等人的冷暴力,顿时皱起眉,严厉的目光扫向了花尾,吓得他一个哆嗦。
花尾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被这些人鄙夷和敌视的目光包围,一直享受着别人羡慕和宠爱的他一下子有些茫然,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解释却开不了口。
当初他为了霸占角留下的那些珍贵的战利品,克扣绿耳的食物,然后从他手里把那些珍贵的东西用少少的食物换来;后来绿耳性格大变不再上当,他干脆想要逼迫部落把绿耳赶出部落……
绿耳当然会记仇啊!如果是他,这个时候一定不会心慈手软、一定要把坑害自己的人彻底赶出部落!
陆迩的眼神淡淡地看不出情绪,花尾在那道不算严酷的目光中越来越绝望,最后慢慢低下了头,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懊悔。
他终于扛不住内心的煎熬,软软瘫倒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看花尾这副样子,陆迩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走到花尾面前,淡淡地开口:“我有几个要求,如果你能办到,那我可以不把你驱逐出部落。”
绝境之中忽然听到一线希望生机,花尾愣愣地抬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什么?”
陆迩看着他,慢慢地开口:“第一,之前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全都要还回来。”
脱离部落就是死路一条,能活下来,花尾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爆发了求生欲,挺直了腰:“我答应!”
“第二个要求,当着部落里所有人的面,把你从前做的所有的坏事都说一遍。”
花尾脸色白了白:这样的话,他以后在部落里还怎么过?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身败名裂了!到时候部落里不会再有兽人看他一眼、也不会再有亚兽追捧他!
但是迎上陆迩温和却没有一丝退让的眼神,再环视周围一圈没有人会站出来,花尾最终低下了头:“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