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桐真正出去工作是在半个月后。一开始她找工作的时候也经历了不少波折,本来以为在这小村里找个工作很容易,但是事实却是相反。她前十九年过的太顺风顺水,不知贫穷疾苦,于是第一天上岗的时候,乐呵呵去苦着脸回来了。
实在是太累了。
虽然她做的是餐馆端盘子端菜等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但也扛不住一整天不停歇的来回跑。有时候人手不够的时候,老板还会叫她帮忙去洗碗,结果楚桐手滑疵三个碗,还被扣了工资。
陆江不太放心楚桐去工作,总觉得这她会闯祸,可是看她这几天的表现,虽然每天累得跟狗似的回来就瘫,但是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倒是徐朝晖年纪大了,比较心疼晚辈,担忧地说:“小桐啊,不然咱就不去了吧?”
楚桐摇摇头,第二天依然去上班。
平时看起来娇娇气气的一个人这回却难得这么坚持,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楚桐一做就半个多月,就当陆江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出事了。
这天楚桐照常上班,餐馆里进来两个小年轻,大喇喇的坐在餐桌前就开始聊天,老板给了楚桐一个眼神,楚桐拿着菜单上去问:“吃点什么?”
两个人正嬉笑着交谈,听到楚桐的声音头也不抬摆摆手道:“我们一会儿再点。”
这时是用餐的高峰期,小餐馆里的位置很紧张,楚桐说:“你们还是先点了吧,还有人等着呢。”
离楚桐最近的一个黄头发男人扭头扫了楚桐几眼最后停在她围裙遮不住的丰满胸口上,轻佻的说:“关你什么事啊?小美女?”
楚桐攥了攥拳头,却是意外的没发火。
其中一个劝道:“得了,咱们还是先点吧。”
听有人劝,几个人也没再纠缠,不情不愿的点了菜,末了还不断的回头打量楚桐,楚桐权当没看见,拿着菜单递给厨房。
但那几个人像是故意找茬似的,时不时的,把楚彤叫过来添茶倒水,连老板都看不过去了,直接把楚彤叫到后厨去刷碗。
厨房就在柜台后面,两个大大的窗口隔着毛玻璃,楚桐在窗口边上洗碗也能听到他们说话。
说什么法库回来一个大哥,老霸道了,以前自己家堂叔还跟那大哥沾亲带故的,后来人就去了广东了,上个月才刚回来,一回来就先砍了个警察。
“呵,有徐峰川霸道?人也是法库来的,这会在榆树当市工会主席呢,能比么?”
“诶,听说他俩以前还是邻居来着,那大哥以前是西二台子的人...”
“......”
楚桐听了一耳朵废话,几个桌子的人走走来来,她又得出去收拾桌子,一出来那个黄头发就不住的往楚桐这边瞟。
已经进入三月份,天慢慢的热起来,楚桐今天穿宽松的毛衣和黑色铅笔裤,外面系着围裙,围裙下一双细细的腿,抬手拿碗的时候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腕,看的人眼睛直晃。
这俏生生的少女,在这村里的确是少见。
饭点过了之后,店里渐渐闲下来,楚桐坐在墙角掏出手机听了一会歌,偶尔来几个吃饭的楚桐又上去给写菜单,一直到了下午六点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饭店的工资是日结,每天四十五块,楚桐把收到的钱妥帖放好,又拿出手机计算一下目前为止存了多少钱,正低头走着,胸口前就横出一根手臂来。
“妹子,回家啊?”
黄毛青年一脸淫笑,松松垮垮的站着还不停的抖腿,“哥哥送你一段?”
小道口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两个老人拄着拐杖走过,往这边看过来又漠然的转头走了,这黄毛是看好了地段来堵她。
楚桐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一边不动声色翻开通讯录,一边笑问:“你住哪儿啊?我们顺路么?”
青年眼露异色,似乎诧异于楚桐镇定的反应,心下更乐了:“顺啊,妹子住哪儿哥哥就住哪儿。”说着就来摸楚桐的手,被楚桐躲开了。
楚桐强忍着恶心,和这人周旋了几句,手里的电话终于拨了出去,陆江接通:“喂?”
几乎是接通的一瞬间,楚桐拿着手机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冲手机大喊:“我在西大街道口这里!”
说完胳膊被一道蛮力扯了过去,楚桐犹自大喊:“陆江!陆江!”黄毛一手打掉楚桐的手机,顺着力道就甩了一耳光过去。
这一耳光把楚桐视线发昏,耳朵嗡鸣作响大声呼救,黄毛趁机把人拖到窄小的胡同口去。
地上的手机发出焦急喊叫,却是没人应了。
陆江跨上摩托车疾驰去西道口,风驰电掣间一颗心脏提到嗓子眼,拳头越握越紧,只感到全身血液疯狂流窜,每一根神经都因为担忧而焦躁。
天色渐暗,楚桐被甩到地上,头上的帽子早就被打落在地,刚刚齐耳尖的短发被人抓起来,黄毛骑坐在她身上,一手捂着她的嘴一边骂骂咧咧的解裤带,不经意间对上楚桐的眼神却是吓了一跳,楚桐眼睛里黑沉一片,眼底却是猩红,此时正恶狠狠的看着他,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生吞入腹!
就这么一晃神,楚桐突然闷吼一声发力,她从破损的墙上生生抠出一块板砖,直直的拍到他头顶上,她这一下用了全身力气,用力之大甚至能听到头盖骨破碎的声音,鲜血大鼓的往外涌,黄毛惨叫一声,歪在地上。
那从地上蹦起来的简直就不是个人了,杀红了眼似的,从地上捡了一根破木棍子,冲着地上捂着脑袋蜷缩的男人一通乱打,接着用脚把他按正了。
“给我躺平!把腿分开!”
一骑自行车的大爷从胡同口路过,听到这话脚上一哆嗦,赶紧蹬着车子晃晃悠悠走了。
黄毛不明所以的照做,口齿不清的求饶:“别、姐、错了错了,别打了姐!”
楚桐垂着眼,眼神阴鸷,语气阴狠:“你他妈是头一个敢打我耳光的男人,我/操/你/妈的!”
话音一落,一棍子直直落在男人的下腹。
黄毛目眦尽裂,双手捂蛋,凄厉惨叫一声,比破头的时候叫的还惨,堪比女高音划破夜空。
陆江那边到了西道口找不到人,只捡到了手机,听到这声惨叫狂奔过来,入眼帘的就是地上躺着的满脸血奄奄一息的黄毛男人再就是他跟前又要扬起棍子的楚桐。
楚桐挨的那一巴掌不轻,现在耳朵还嗡嗡的响,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昏,眼底猩红的看着地上躺着的黄毛,谁料刚扬起棍子就被从后面截住,她心下一惊以为是黄毛的帮手过来了,来不及回头只惊悚的又抓又踢激烈反抗。
陆江被她打的闷哼一声,低声喝道:“楚桐!”
声音刚一入耳,楚桐愣住,一颗悬高的心重重落下,震颤的整个人呆怔在原地。
陆江把她翻过身来,抱在怀里,安抚的拍打她的后背。
滚烫的肌肤,雄浑的呼吸和熟悉的气味几乎淹没了楚桐,她贴在他胸口,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低沉的声音带着嘶哑说:“没事了,我来了。”
楚桐瞪大了眼睛,使劲仰着脸看了半天努力的要看清他,还带着凶狠的一双猫眼在几秒里变幻好几种情绪,最后竟慢慢涌起了水汽,陆江正要开口,毫无防备之下就被楚桐一把搡到了墙边,接着大腿就受了一脚。
楚桐:“你tā • mā • de怎么才来!我tā • mā • de要吓死了!”
陆江:“......”
这一脚都给陆江踹懵了,真是从未见过变脸速度如此之快之人。
楚桐踹完人,自己先委屈上了,垂着小脸儿站在陆江跟前,小嘴一抿,鼻子一抽露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儿来。
照平时陆江都不稀罕搭理她,但这回陆江惊吓也不小,不禁放低了声音哄她:“是我的错,我的不好..先让我看看哪儿伤着了。”
楚桐没说话,陆江蹲下来,把她上下检查一遍,她左脸红肿,清晰的指印还留在上面,陆江眼神隐忍,越检查下去越是怒不可竭。
最后捧着她的手,问:“这个怎么弄伤的?”
她除了脸上几乎没有其它明显伤痕,只是右手掌大片的磨伤破皮。
“墙磨的。”
她被摔到地上的时候使劲挪到一片墙面残缺的地方,趁黄毛不注意的时候用力掰下来一块,这才有了武器打人,墙面粗糙她抠了半天自然把细嫩的手掌给磨破了,当时不觉得疼,现在放松下来,整个手都火辣辣的胀痛。
“还有脚...”她说。
陆江低头去看,她白嫩的脚踝处已经高高肿起,甚至还渗出一点血丝来。
地上的黄毛噗嗤喷出一口血来,趁着俩人不注意,踉跄爬起来就要逃,陆江一把抓住他,一字一句的警告道:“别再让我看到你,下次再见面你就不是这点轻伤了。”
黄毛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出来直往外吐血,都差点崩溃了:大哥,能不能不睁眼说瞎话,我这tā • mā • de是轻伤啊?
黄毛一手捂头一手捂蛋的,跟个老太太似的佝偻着背跑了。
天色漆黑,明月星稀,夜风带着青草的气息徐徐吹来,远处有老人听的戏曲,咿咿呀呀的传来。
陆江走到楚桐跟前,随着楚桐一声猝不及防的低叫把她从脚下抄起来,抱小孩儿似的,一手按着她后背一手托着她屁股抱在怀里。
小树叶扑簌拍打,和着清风,像是交奏乐曲。
“走,回家。”
胡同窄巷,一只黑色的小猫自房顶窜下来,软软的猫爪扑在地上,鼻尖轻嗅墙角处一朵黄色的小野花,懒洋洋的喵呜一声,尾音绵长。
路的尽头,有比猫叫更绵软的声音,顺着风慢慢飘散。
“陆江。”
勾着他的脖颈,小脸趴在他肩头。
“...恩?”
“你真好。”
清风明月,小街夜色。
气氛很好,偏偏有人不解风情,抿紧嘴唇,喉咙里干涩发痒,最后粗声粗气:“才知道?!”
楚桐脸一拉,一句赞赏换呵斥,心里不太平衡,故意气他,在他肩头像猫儿似的蹭一蹭,打个哈欠迷茫的问:“恩?我刚才是不是说梦话了?”
陆江只觉好笑,逗她:“是啊,你说你刚才怕死了,幸亏我来了,以后啊陆江说往东,你楚桐绝对不往西,全听陆江指挥。”说着顿了顿睨她一眼:“记住了啊。”
楚桐:“......”
操...好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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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江没先回家,而是带着楚桐去诊所看伤口,看病的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大夫,扫了两眼连药都没开摆摆手说:“手上的消消毒,脚上的先冷敷,明天再热敷,不到两天就没事的了。”说着低声抱怨着起身:“这么点小伤...赶紧走吧,我吃饭呢。”
陆江道了声谢领着人出去了,楚桐举起磨破皮的手指头,担忧的问:“我这不用打破伤风啊?”
陆江瞥她一眼,把她扛到摩托车上,回家了。
将近八点,几个人也不晓得陆江去做什么了,只能自力更生的做了饭,摩托车一停到院子里,徐朝晖就撩开门帘走出来,看到俩人迎上去:“你俩干嘛去了?”
陆江低声说:“出了点事。”
“啥事?”
“碰上个找事的。”陆江把楚桐脑袋上的头盔拿下来问:“先回你屋?”
“恩。”
陆江拦腰把楚桐抱起来,送回西屋,徐朝晖跟进去,一打开灯就看到楚桐脸上的红印,惊讶出声:“这谁打的?”
“以后再细说,大哥,你去煮个鸡蛋。”
徐朝晖赶忙应了:“诶,好。”
陆江把楚桐放下之后也没多待,嘱咐了两句就出去了,楚桐坐在床边摆弄手机,看后壳被滑了两道子有点心疼,想着改天要去换个手机壳的时候,蒋立博带着人就过来了。
陆江没跟他们细讲,只说碰上个找事的受了伤,都是成年了,不用琢磨也能想出个大概来,于是你抓把花生瓜子,我拿个香蕉苹果的就来探望楚桐。
蒋立博:“小桐,渴不渴?蒋哥给你倒水去啊。”
孙志新:“看不看书?我给你带了本书。”
孔晓:“那什么,看你平时挺厉害的呀,怎么给打成这...”话没说完,就被刚进门的徐晓辉踹了一脚,徐朝晖手上拿着个鸡蛋说:“电视上不都用这个按摩脸么?咱也试试。”
说着就在旁边的桌子上剥鸡蛋,鸡蛋独有的腥味窜进鼻腔,平时闻不惯的气味竟也觉得没什么了。
蒋立博给她倒了被温水,楚桐接过来捧在手里一口一口喝,徐朝晖那鸡蛋也剥好了,侍候着把楚桐的水杯放到桌上,把鸡蛋递过去。
孔晓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该说个啥,带着同样沉默的孙志新去看电视了。
楚桐拿着鸡蛋往脸上轻滚,微烫的触感带来一种刺痒的疼,楚桐眨眨眼,对面的徐朝晖跟着倒吸了口凉气,看着楚桐跟鸡蛋差不多色儿的小脸心疼的说:“这么好一小孩儿也tā • mā • de有人能下得去手?!让我知道他是谁看我不把他爪子给剁了!”
蒋立博听着这台词有点熟悉,一时也想不起什么时候听过,只赞同的点点头:“这年头世道乱啊,啥人都有。”
说着就提议道:“小桐啊,你就在家里休息段时间,那餐馆也别去了,乱糟糟的。”
楚桐低着头,只闷声按摩着脸,半晌,她问:“陆江呢?”
“哦,他去买冰袋了。”徐朝晖突然起身:“我上个厕所。”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