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
“不行,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否则今晚谁都别睡了!”
闻瑶的执拗,实在可以用胡搅蛮缠四个字来形容。
然而空来不能给出真正的理由。
他怕离开钦天寺,怕跟着闻瑶深陷人间烟火,怕二十几年来坚守的信仰成为一场滑稽的闹剧。
默默良久,空来说道:“会死。”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会死?”
“小心驶得万年船。”
“哇,我真没见过你这么胆小惜命的人。”
“现在见过了。”
空来原先说话不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学会搪塞人这一套了,闻瑶被他气得胃疼,“我可是好心好意想还你一个清净,你自己不愿意配合的,不能怪我了,那就这么耗着呗,看最后谁能耗过谁。”
闻瑶做好了要与空来死磕到底的准备,可人算不如天算。
变故生在腊月初八这一日。
寒冬之际,昼短夜长,闻瑶睡醒时天色刚蒙蒙亮,寺院里传来阵阵钟声,约莫是卯时的钟响,通知寺内一众僧人去过堂用斋,纠察们转悠了一夜,正是饥饿难耐的时候,通常不会再留人值守。
闻瑶心想要趁着这点间隙打道回府,可被卧里热乎乎的,她委实太乐意起身,就多赖了一阵子。
直到听见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起初闻瑶以为是空来,并不在意,可等脚步声到了门外不远处,忽觉不对,空来走起路是不急不缓,这个人却又轻又快。
闻瑶心说这下糟糕了,她一骨碌爬起身,打算从后窗户翻出去,然而一个多月前寮房的后窗就被用棉麻布密不透风的钉死了,闻瑶推了两下才想起来这回事,赶忙转头躲进一旁的柜子里。
透过缝隙,她看见一个身着灰色僧袍、头皮布满青茬的小和尚推门而入,小和尚手里拎着食盒,径直走到书案前,跪坐在蒲团上,将食盒里笔墨纸砚等物品一一取出摆放好。
闻瑶不禁皱眉,暗道:“空来这厮怎么回事,居然大清早的让人来送东西,是疯了不成?”
小和尚收拾好了书案,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站起身四下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在屏风后的铺盖上,面露疑惑之态。
闻瑶没心思再抱怨空来,改抱佛腿:“阿弥陀佛,小和尚你赶紧走吧,可别逼我shā • rén灭口!”
正所谓事与愿违,小和尚似乎很纳闷圣僧的寮房里为何会冒出一床铺盖,他逐步走近,将手伸进了被卧里,想也知道,还热乎呢。
可空来此时人在用斋啊!
小和尚脸色骤变,拔腿就往外跑。
闻瑶不知道他要去干嘛,只知道现在是自己开溜的最好时机,待会事情若闹大了,她想走都无路可走。
但是……这不就把空来给装进去了吗?空来要怎么解释自己寮房里藏着一个人?
要不把小和尚弄死找个地方埋掉?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闻瑶不好意思就这么开溜,也不忍心对小和尚痛下杀手,干脆爬上屋顶,打算先藏起来看看情况再见机行事。
不多时,那小和尚领着正初住持匆匆赶来了,他把正初领进寮房,压着嗓子说道:“住持请看,火笼和炭盆都摆在铺盖旁边,肯定是有人在这睡了一整夜。”
正初很不相信空来会在寮房里藏人,“也许他自己在这睡的。”
小和尚道:“法师寅正时分就去做早课了,被卧里怎么可能还是热的。”
正初闻言,也把手伸了进去,果然还留有一丝余温。
小和尚又道:“小僧实在是怕法师误入歧途,这才不敢隐瞒,赶紧向住持禀报,还请住持一定要查明真相。”
空来对钦天寺,乃至天下佛教信徒都至关重要,的确疏忽不得,正初拧起眉头对小和尚嘱咐道:“我自会查明,此事断不可声张,你先去寻空来,容我向他问清楚。”
小和尚点点头,一溜烟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