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川?”褚晗日望着对面的人,只觉一阵恍惚。
他固然是早就做好了要在此地找个天翻地覆、势必把苏鹤川找出来干掉、自己上位,成为实至名归的血海第一真传的准备,但在他预想中,他得是先找个天翻地覆啊?
直接进入动手环节……
褚晗日:这我不可。
“我还说呢,虞道友开府,没两个身份显赫的压压阵,难免显得气短,实在不符合道友的气势,没想到,褚晗日师弟竟然大驾光临,可见是道友这府邸注定要气派一番了。”苏鹤川扬起笑意,神情也不复之前的寡淡或是沉默,重又变得长袖善舞了起来。
虞黛楚算是明白了他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魔门修士都有两副面孔,一副用来shā • rén,一副用来骗人。
虞黛楚一时摸不清楚苏鹤川对准她的时候究竟用的是那一张面孔,他对着她既不是笑意盈盈,也不是神情寡淡到一点表情都欠奉,他只是很沉默,似乎想对她露出这两张面孔中的任意一张,却又好似拙劣的演员,无论是哪一张面孔,在她面前都演不像。
这是否是说明了,苏鹤川在对待她时,对于究竟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其实也很难以决定?
虽然虞黛楚对于整个沧流界的局势、风气一知半解,只能通过魔狐、化血门女修所说的一棱半角来揣度,苏鹤川的话,也绝对不尽不实,故而,她此刻什么判断也不敢下。
然而,她有一点很确定的是,苏鹤川在血海,乃至于在整个魔门的地位,绝对很高,至少不会比她在太玄宗的地位要低——虞黛楚确乎是太玄宗万年不世出的天才,但她在宗门的地位和重要性,永远是实力和天资说话,从来没有拿到过任何附加。
而苏鹤川在血海的地位,却有点类似于谢衍在太玄宗的意味了。当然,由于沧流界和擎崖界的风气不同、血海和太玄宗的规矩不同,这两人之间也是有很大差别的。
至于究竟是谁的地位更高,实在是说不好。若说苏鹤川的地位更高,可他毕竟只是血海那位淮山真君专门培养、拿来填补自身修为的工具人,而以沧流界的风气,金丹真人也只是受缚于因果镜的奴隶,一生存在都是为了被薅羊毛;可若说谢衍的地位更高,但以魔门的风气,大鱼吃小鱼、金字塔严酷分明,苏鹤川对待修为低的修士时,地位之高,又是宗门兢兢业业老黄牛的谢衍所远不能及的。
然而无论如何,既然苏鹤川的修为是如此之高,在沧流界必然拥有姓名,叶白薇的那本古早虐文里固然是没有提到魔界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一个沧流界魔门修士出场,但“虞黛楚”既然与魔门相合作、甚至于是投靠了魔门,便必然应该和他有接触——至少总归是打过交道的。
那条时间线上,“虞黛楚”没有在三四岁就同林漱怀相识,没有三四岁便离开冯家庄的经历,也没有三四十年苦修闭关、八/九岁后与苏鹤川再不复相见的事,那么,她与苏鹤川之间的感情和关系,只会比现在更好得多。
在那条时间线上,苏鹤川究竟有没有出门去寻仙缘,又有没有一寻仙缘便寻到沧流界,有没有成为血海真传弟子、淮山老祖的工具人徒弟?
倘若苏鹤川在那条时间线上,并没有被勾起修仙的念头,也没有出门闯荡,那只怕是会死在“虞黛楚”在长乐门的敌人手中,成为对方血洗冯家庄事件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炮灰。
虞黛楚漫不经心地瞥了苏鹤川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苏鹤川在那条时间线上也出门寻仙缘、进入了沧流界成为血海真传弟子、试图摆脱血海和淮山真君的控制,最终和“虞黛楚”联系上,两人兄妹联手了呢?
她近乎于一无所知,反而更敢大胆猜想,等到涉及到她自己的剧情,反而连猜也不敢多猜了——原剧情中,她究竟是为什么会投奔魔门?
即使在那条线上,她对太玄宗、对整个擎崖界的归属感和感情并不算深,也不至于转投魔门,毕竟,沧流界的行事做派,显然不是她会欣赏的类型。
“你怎么会在这里?”褚晗日终于从“他怎么在这里,他在这里干什么,是我的计划暴露了吗”中脱离出来,微微蹙眉,面上却挂了笑容,“还有,这位道友又是什么人?”
他的笑容确乎是很和气,仿佛和苏鹤川当真你好我好,两人分明是你死我活的架势,见了面,却搞得好似兄弟情深的模样,“我好似从来没见过,苏师弟好似总能认识些俊杰。”
褚晗日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投向虞黛楚。
苏鹤川一口一句道友,似乎与她很亲密的样子,褚晗日却绝不相信这是苏鹤川改了性子、忽然能与谁交心信任了。其实论起整个无垠血海对苏鹤川最了解的人,非褚晗日莫属——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个一脸病容、好似早晚要挂掉的家伙究竟有多难缠。
倘若说苏鹤川会和谁成为朋友,那对方一定是个死人。
“我吗?”虞黛楚被苏鹤川拉过来就是为了此时此刻,褚晗日转过头来看她,即使是他目光如炬,她也只作不觉,微微一笑,“我姓虞,是此地的主人。”
“主人?”褚晗日挑眉,即使方才苏鹤川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指明了这一点,真正由这女修说出来,便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据我所知,这云山灵府可并没有什么主人。”
“本来是没有的。”虞黛楚说话很客气,态度也很和气,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点点要客气的意思,“但我觉得此处不错,与我有缘,所以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