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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系统任务属于厄朱,但事情却要从虞黛楚这里说起。
蜻蜓点水,显然不是只点一下,那是死掉的蜻蜓才会干的事情,虞黛楚短暂地见证了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的很多段记忆,每一段都是碎片。
在“虞黛楚”朝着秦月霄说起“他是我的猎物”,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已开始陷入沉思:
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她究竟都遇到了什么,才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么羞耻的台词啊??虞黛楚你在干什么,你冷静一点,虽然你拿着反派剧本,倒也不必这么卖力表演。
不管怎么看,这段记忆里的她,都像是一副黑化了的样子吧?
虞黛楚微微蹙眉。
她之前得到的记忆碎片里,“虞黛楚”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虽然有时候会很促狭,有时候又很会装逼,然而归根结底,即使她有点时不时发作的中二病,但中二病也是有偏好的——反正这种一看就很妖艳冷酷的台词,不符合虞黛楚的选择偏好。
这段记忆里的“虞黛楚”,简直就像是……钮钴禄·虞黛楚。
那么,在“虞黛楚进入长乐门,被陷害追杀,转投魔门”,“虞黛楚登门拜访林漱怀,请求拜入太玄宗”这些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另一条时间线里的“虞黛楚”彻底黑化?
虞黛楚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究竟来,生平第一次发现,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的了解自己。
故而,她眨巴着眼睛,紧紧地盯着秦月霄,耳朵却简直要竖起来,去听自己究竟会如何解释,试图再从其中得出一星半点来。
但,事实证明,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
就仿佛是故意同她作对似的,眼前的场景忽地褪去,蜻蜓点水,一触即分,从水面上猛地抽离,一切又陷入短暂的空白。
在这无比短暂的空白里,虞黛楚仿佛置身于一片回廊,有人与她擦肩而过,背道而行,她仿佛无疑地偏过头望了一眼,正瞥见一张无比熟悉,却又仿佛无比陌生的脸。
——是她自己。
虞黛楚还没来得及想出些什么,便与那张熟悉的面孔一瞬擦过。
蜻蜓再次落下,点落水面。
眼前是荒芜一片,茫茫戈壁。
“你这么做,到底能得到什么?”有人在她耳畔问道。
眼前的景象分毫未变,身侧的发问似乎根本不够“虞黛楚”偏过头去望向对方似的,目光始终落在眼前的茫茫沙漠。
虞黛楚听见自己缓缓说道,“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仿佛身边的人别有一番不同,至少比起秦月霄来说很不相同似的,“虞黛楚”说起话来清清淡淡的,没有那种能叫人半边身子酥掉的甜蜜,反倒透着点不加掩饰的冷淡——不像是针对身侧人的冷淡,而更像是对整个世界的冷淡。
倘若这是“虞黛楚”在沧流界后、与方才那段记忆相差不大的时间点,那么只能说明她身侧的这个人,比起秦月霄还要更得她的信任一点,这才能使她如此不加掩饰地展现自己的更真实的情绪。
虞黛楚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这声音是苏鹤川的,只不过,比苏鹤川的声音要更虚弱一点。
她暗暗琢磨着,也许这段记忆的时间点,比现实所真正处在的时间要晚,至少,这个时间点的苏鹤川,比现实中虞黛楚所遇见的这个要虚弱。
虞黛楚对于另一条时间线上,”虞黛楚“和苏鹤川的关系很感兴趣,这不仅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八卦心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她,所做出的很多决策,虞黛楚可以拿来分析一下,然后直接抄作业。
然而,此时她的注意力,却难免要从”虞黛楚“和苏鹤川的关系上移开,因为苏鹤川问出的问题本身,对她有着更大的吸引力。归根结底,剧情里发生了什么,都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还是“虞黛楚”本身,无论苏鹤川问的究竟是什么,只要能稍稍触碰到这个“虞黛楚”的内心,便无比珍贵。
在虞黛楚的凝神静听之中,苏鹤川沉默了良久,最终缓缓开口,仿佛试探,“是为了林漱怀?”
虞黛楚愣了一下。
她本已做好了很多准备,上至高大上的人生理想,下至最简单的“因为我想这么做”,甚至于“虞黛楚”一张口,说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虞黛楚了,我现在是钮钴禄虞黛楚”,又或者,“我发现做人是有极限的,所以我不做人了”,她都早有预料。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把反派剧本安在自己身上了呢。
然而,虞黛楚对于自己究竟会说出什么理由,都能接受良好,谁知苏鹤川一开口,问出这样的问题,却叫虞黛楚当场愣住:
等等,什么叫做,为了林漱怀啊?
这和她师尊又有什么关系啊?你们两个魔修聚在一起,为什么会cue她师尊啊?
在虞黛楚的错愕与懵逼中,她听见自己答得云淡风轻,“是啊。”
苏鹤川问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这问题会触怒她似的,然而她却答得轻描淡写,就仿佛苏鹤川大惊小怪,问点毫无必要的问题一样。
虞黛楚愣住。
她又想起了刚刚穿越界域,来到沧流界的时候,莫名其妙有个机械音,莫名其妙塞给她一串来自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记忆,那时她也同样懵逼于林漱怀的出现——其实即使是现在,虞黛楚还有点糊涂,毕竟无论怎么想,林漱怀都没有道理在另一条时间线的她这里,拥有姓名嘛?
更不必提,苏鹤川提起这名字时,近似于默认这名字的主人与“虞黛楚”非同寻常的亲密,而“虞黛楚”作答的时候,又把这亲密当作理所当然。
再联想到之前获得的记忆片段里,林漱怀对“虞黛楚”许下了只要你想,我就一定带你进入太玄宗这种承诺,而且还是有无限有效期的那种承诺。而“虞黛楚”找上门请人帮忙,与林漱怀相处的态度,也未免太过于熟稔和不客气……
——这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啊??这俩人又没机会成为师徒,究竟是怎么能把交情搞得这么好的?
“你对他很看重。”苏鹤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为“虞黛楚”这样坦然的态度感到诧异,半晌才好似没话找话说一般,“我以为你既然转投了魔门,对道门和擎崖界的人,就都不太在乎了。”
——来了来了,终于找到一个相对确切的时间锚点了,这时候“虞黛楚”已经很明确投奔魔修了,而非是之前那种模棱两可、两边xià • zhù又事不关己的态度。
“他不一样。”她听见自己淡淡地说道,“他是我的……”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对于与这个名字的主人之间的关系十分难以界定一样。
这个复杂的语气,这个可疑的迟疑,这个诡异的语境……
虞黛楚如果能展示表情的话,一定是满脸都写着紧张:
别,求你了,可千万别!不要说是心悦之人/爱人/恋人各种人,反正不要是这种可怕的关系啊!
虞黛楚(绝望):救命,要是发现另一条时间线,或者说所谓的原剧情里,我和我的咸鱼师尊是爱人的话……那还怎么笑着活下去啊??
“……朋友。”仿佛是经过了一番精准计量,终于得出了准确的结果似的,“虞黛楚”得出了结论,“他是我在擎崖界唯一的朋友。”
谁也不会知道,听到这话,虞黛楚内心是非常隐秘又羞耻地……松了一口气。
——是朋友就好,是朋友好啊,是朋友太好!正所谓,情缘易死,基友长存,像是恋爱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怎么能比得上修仙呢?即使是师尊也不行!
虽说虞黛楚对于另一条时间线的态度,更多倾向于定位成“信息获知渠道”,一般情况下,能够又代入又抽离,根据需要地看待和分析另一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一切事情,然而平心而论,当她在记忆片段里看见任何现实里有过相见的熟悉面孔的时候,感受还是不太一样的。
这就像是,电影,和朋友出演的电影的区别。她当然会下意识地希望与自己有交情的朋友,即使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与她毫无关系,也能过得不错——虽然,在魔门入侵、破灭道门的情况下,这几乎很难实现。
但……至少林漱怀与“虞黛楚”在那一条时间线上也是相熟的好友,总能有个好一点的人生吧——
“你的朋友若是知道你转投了魔门,只怕要气得棺材板都压不住,爬出来和你恩断义绝、割袍断义的吧?”苏鹤川冷冷淡淡地问道。
晴天霹雳!
林漱怀在那条时间线上不仅没有得到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反而干脆就死了,而且,甚至是死在了“虞黛楚”带着魔门大军入侵擎崖界之前?
等一下,叶白薇提供的剧情中,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段边角料背景剧情,说起太玄宗有位元婴真君不幸陨落,从而引出了,原女主叶白薇撞破虞黛楚用魔门手段shā • rén、但被虞黛楚巧舌如簧糊弄过去的剧情。叶白薇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这一定是她开始转投魔门的伏笔。
——那个突然陨落的元婴真君,不会就是林漱怀吧?
虞黛楚恍恍惚惚。
虽然她对于两条时间线之间并无必然联系有着极为清晰的认知,但咸鱼师尊在原剧情里就这么早早地领便当,未免也太出人意料、太让她难以接受了。
——等等,在原剧情里,“虞黛楚”带着魔门修士入侵擎崖界的时候,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考虑到在那条时间线上,“虞黛楚”早早与金龙有了联系,早早修练了极乐天宫的功法,也就很早开始享用自身的魔门气运,也许修炼速度会比她快上一点,但“虞黛楚”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擎崖界,所以,比现在的她的修炼速度,快得也有限。
那么,去除这些因素,加在一起考量,“虞黛楚”带着魔门修士入侵擎崖界的时间……大约就在这几十年之内了?
也就是说——
在另一条时间线上,这个时候的林漱怀,距离死亡,大约也就是十几年的光景了。
虞黛楚大惊失色,这不可!
虽说在原文剧情里,咸鱼师尊没有远出天外寻她,也没有十多年不曾回归太玄宗。这一切在现实这条时间线上,理应是不会发生的。
但,虞黛楚还是想从这记忆碎片中抽离出来,揪住自己的衣领拼命摇晃:
姐妹,这就是你说的“唯一的朋友”??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唯一的朋友”的?
“那就是他的事了。”虞黛楚听见自己无比冷酷地答道,“他只是我做这一切选择的直接原因,却不是我转投魔门的根本原因。”
兜兜转转一圈,终于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苏鹤川所问的问题,竟然正中虞黛楚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上,巧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人果然是因为死了,才会变得重要。”苏鹤川意味不明地说道,“之前你在太玄宗的时候,修习着极乐天宫的功法,好似也十分快活。他死了,就忽然转投魔门,誓不回头了。”
他说出这句话,有点酸不溜丢的感觉。
虞黛楚忽觉眼前的视野晃动了一下,首次出现了变动,一路平移,定格在了苏鹤川的脸上。
这是这段记忆中,虞黛楚第一次看见苏鹤川的样子——
他看上去,和几个月前虞黛楚在云山灵府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大不相同。
不是记忆里那个黝黑壮硕的少年,仿佛那一切过往,都只是她往昔的错觉。真实的苏鹤川,早就变成了一个病恹恹、神色寡淡到让人想打他的魔修。
而眼前的这个苏鹤川,比起虞黛楚在云山灵府见到的那个,要更病弱、更惨淡,他瘦得几乎要脱了形,颧骨高高的,面孔凹陷,一副高大的身形,最终好像只剩下了一副皮包骨。
这样的苏鹤川,已经没有了一点风神俊朗的样子,倘若擎崖界普通凡人小朋友的面前,是会把人家给吓哭的。
虞黛楚望见他这副模样的第一眼,瞳孔便是微微一缩。
按照时间推算,她现在置身的这段记忆,与当下现实中的时间,最多也就差了几十年。
几十年,对于凡人来说,是大半辈子,是风华正茂到垂垂老矣,然而对于金丹修士来说,却只是仙途中的一段旅程。修士一旦凝成金丹,寿元便能直奔五百岁,几十年对于金丹修士来说,当真不算特别长。
至少没有长到快入土的地步。
苏鹤川比虞黛楚大上七八岁,即使放在这段记忆的时间点里,也至多只有一百来岁年纪,对于金丹修士来说,实在是个年轻人,即使身体再虚弱、受伤再严重,有剩余寿元这个底子在这里吊着,怎么也不至于走到苏鹤川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可见,因果镜给苏鹤川带来的反噬,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远远超乎虞黛楚的想象。她若有所思——难怪苏鹤川煞费苦心,不惜冒着与血海和淮山真君提前撕破脸皮的风险,也要秘密寻找解开因果誓的办法。淮山真君逼着苏鹤川下的因果誓,是真的太狠了。
“你想说明什么?”虞黛楚听见自己冷淡地问道。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苏鹤川朝她微笑,然而病弱到了他这个地步,笑起来已绝没有那种丰神俊秀的好看,反倒有点瘆人,他凝视着她,眼神里带着点隐含的戒备与审视,“黛黛,林漱怀是你的朋友,那我算不算是你的朋友呢?”
她听见自己笑了,浅浅淡淡的,好似在敷衍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二哥,我的朋友死了,你为什么要和他比呢?活着不好吗?”
她回过头,望向面前的茫茫戈壁,没有给苏鹤川任何精准的回答。
而苏鹤川也仿佛知道再不可能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答案,他不说话了,耳边唯余风声。
很久,天空忽地沉沉无光,风沙渐起,卷过天地,在呼啸的风里,她隐约听见身侧传来低低的声音,“黛黛,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
声音消散在风里,好似只是一场错觉。
蜻蜓跃开水面,带起一番碎影,满眼都是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