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宁自入宫以来,别的不敢说,但她要吃什么喝什么,那是眼神一扫便有人给她准备妥当,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为了两罐茶叶犯了难。
她让雪兰出去寻福喜讨茶叶,已经好一会了,也不见那丫头回来。
幼宁踩着门栏,向外张望着,炽热的太阳挂在空中,廊檐下的柱子烤的发烫,地面都是热的,幼宁探出一只脚,良辰忙放了手里的针线,问,“郡主要去哪?”
幼宁说:“雪兰还不回来,我去瞧瞧。”
说着就小跑着往外走,出了门,沿着游廊闷头往南跑,良辰带着两个小宫人跟在后面喊,“郡主慢点。”
在宫里这样跑没规矩,幼宁早就跟宫里的嬷嬷学过宫规了,不过仗着这里是福安殿,她是老大,也没人敢说她什么不是。
她扭头笑着同良辰说:“出了殿门我便不跑了。”
往前面是太后居住的宫殿,时常会有宫妃过来请安,宣德帝也偶尔过来。
她面上挂着笑,走到门槛时,双手提住裙子,轻巧着就跳了过去,一抬头,正瞧见两排内侍步伐整齐的跟着齐琮绕着花园走了过来,队伍中间,俨然还有她刚派去寻福喜的雪兰,微躬着腰,愁眉苦脸的。
幼宁一看这阵仗,连忙转身跳回去,良辰带着几个小宫人簇拥上来,拿帕子擦她的脸汗,幼宁急的不行,让她几个堵着,想跑都跑不了了,拼命给良辰使眼色,良辰没看明白,疑惑的微侧着身子用耳朵对着她。
幼宁趁着这个空当,一把推开她,正要跑,便听一道微沉的声音传来过来,“站住。”
幼宁脚步一顿,嘶了口气,刚瞧着还隔好远,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跟前了。
幼宁垂着头转身,一双黑缎锦靴停在门前,幼宁福了福身,“给殿下请安。”
齐琮瞥了眼她毛茸茸的发顶,一手负在身后,斥道:“你匆匆忙忙的跑什么,一个郡主,这样成何体统。”
这不是在自己宫里吗?她出去又不会这样跑。
幼宁抬头看了眼,见齐琮还端着那张四平八稳的脸,慌忙把头垂下去了,老实听训。
正门这里太阳直射过来,连个遮挡的檐子都没有,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幼宁觉得后背全是汗。
齐琮见她小脸通红,缓步踱到游廊下,幼宁跟着走过去,听着齐琮在前头说:“见到本王,你跑什么?”
还不是因为之前说要嫁给你,现在不好意思了。
幼宁偷往雪兰看了一眼,雪兰瞥了眼福喜,又轻轻摇了摇头,幼宁没看懂什么意思,招手让她凑近点。
齐琮正训着话,感觉幼宁没跟上来,转过身看见幼宁正和她的贴身宫女说话,抿着唇,负手看她。
幼宁感觉到他的视线,老实的摆正身体。
齐琮扫了眼跟在后面的宫人,给幼宁这个郡主几分颜面,眼神颇为严肃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一进正殿,齐琮便把宫人全都潜了出去,殿内只余下幼宁和齐琮两个人,齐琮端坐在椅子上,幼宁老老实实的站着,心里直打鼓,她似乎除了那日说了些异想天开的话以外,这些日子天热,她都老实的待在自己殿里没怎么出门,也没做什么错事,她心里稍松了口气,正想着,齐琮手里捏了一块玉佩,搁到了案上。
那块玉成色极好,晶莹通透,幼宁乍一眼瞧便觉得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若想要茶叶,自己同我说,或者让身边的宫人寻福喜与我说,你一个郡主,向一个内侍要茶叶,你不觉得丢人?”
幼宁身体一颤,心想雪兰这丫头做事果然不靠谱,她都让她悄悄去问福喜了。
“还让宫人给福喜送玉,你可真是长本事了,你这是私相授受知不知道,谁还亏待了你一个郡主,让你拉下脸,向一个内侍卖好。”
幼宁被齐琮劈头盖脸一通训,很是没脸,又有点不明白他,这不是他先躲着她吗?连景阳殿都不给去了,她不去求他,不也是怕他误会自己打他主意吗?
她硬着头皮说:“我这——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向您开口吗?”
“不好意思?”齐琮眉心微蹙。
幼宁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勾起,面带讨好,“表哥,就上回的事,我以为你恼了我,所以也不好意思直接去求你。”
听她提起上回的事,齐琮脸色一凛,眸光瞧着幼宁那张小脸,皮肤细腻白皙,眉眼精致,嘴唇红润,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哪怕齐琮这种对姑娘不太关注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幼宁生的美。
不过她才十一岁,即便貌美,他也只是把她当妹妹,他是这样想的,是以从前他没太注意分寸,可能让她觉得自己待她太过亲厚,才生出了几分依赖之情。
那日,他听到幼宁一番骇人的言论之后,回去也问了人,大齐女子多数十四五岁便嫁人,如幼宁这种十一岁便藏了心思,想着未来要嫁给谁的姑娘,实属正常。
他心知正常,可是这会想起来,对着这个满心满意都是自己的女孩,他还是稍稍有些不知怎么应对。
皇祖母把她托付给自己,是想着自己将来能护她周全,他授她课业,督促她规矩,所做之事,无一不是尽了兄长之职,幼宁年幼,没经过事,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觉得对他的依赖便是那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