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齐村每逢夜晚便如同坠入深海般,没有任何声音,层层鬼气和阴气还有冲天的煞气,将这个有上百户的村子包裹的密不透风。这样的夜晚本不该是这样的,没有风声,没有交谈的声音,天刚黑,就如同被下了封印。
唐果孤身踏出宋家大门,转瞬就消失在安静黑暗的路上,只剩下两盏橘色的明纸灯笼高挂在大门前,一动不动。
村尾的三家人很好找,他们的生活节奏和其他元齐村村民的看起来完全不一样,院子里有人坐着纳凉,石墩子上架着一张木板,一家几口坐在院子里慢悠悠地吃饭说话。
唐果停在其中一家人门口时,略有些意外,毕竟元齐村闹鬼之事已经是方圆几十里皆知的事情,就算不受厉鬼侵扰,估计也很难有这般大的心坐在院子里跟没事儿人一样。
犹豫了两秒,她还是抬手叩了叩小院的门。
“谁啊?”
院子里交谈的声音停下来,警惕地看向门口,但是没人起来开门。
唐果低声道:“你好,我是借住在宋举人家中的玄门弟子,有些事情想问一下你们。”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有人站在门口,但是并没有开门:“你去找别人问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唐果挑了挑眉梢,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蛟铃,垂眸缓缓说道:“大嫂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不进去也可以,你们直接告诉就行。”
里面的人犹豫了几秒,说道:“你想问什么?”
“我打听过,当时李家大公子夫人下葬,负责抬棺的人其中就有你相公吧?”
院子内的人噤声,许久没说话,拍了一下门板:“姑娘,你走吧。”
“大嫂,我只是想问问,当时下葬的时候,那副棺材可有什么不对劲?”唐果单手负于身后,语气轻缓地说道。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一道沉重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唐果抬眸看向紧闭的大门。
一道浑厚低沉的男音隔着门板传来,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关于村内的鬼祟,我怀疑与那位李家大公子夫人有些关系,所以想问问当时下葬的时候,你们是否觉察到哪里有些异样?”
男人静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当时我们四人抬棺的时候,发现棺材有些轻。”
“像是……”
唐果心下了然:“像是没放尸体一样,对吗?”
男人惊诧地拉开门,问道:“你怎么知道?”
唐果摇了摇头:“我原本也只是猜想,还要眼见为实才行,现在暂时没法儿下什么定义。”
男人深吸了口气,劝说道:“姑娘,看你年纪轻轻的,还是赶紧回去吧,村子里晚上本来就不安全,来我们村子抓鬼的道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到最后都是灰头土脸地跑回去,再也不敢来我们村子,而且村子里的鬼祟本就是报应……”
唐果笑了笑,不在意地问道:“我可否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男人面容有些沧桑,但是一身正气,虽然贫苦但是眼神依旧清明,头顶还有淡淡的功德之力,的确是个好人,来世会有福报。
“霍雁晚葬在何处?”
“这……”男人迟疑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道,“你怎么就不死心呢,那种地方还是别去为好。”
“你告诉就是,不然我还要去问其他人,这样也耽误时间,而且我不会出事,如果实在无法对付,我也有保命的手段。”
男人摇了摇头:“在村尾两里地开外的坟岗,最西边的那座坟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唐果两手交叠轻轻拱了一下:“多谢。”
说完,她抬眸扫了眼门楣,还有门楣两侧挂的吊篮,里面放着两束绿油油的艾草,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这门前布置的不错,普通的鬼怪都不能轻易靠近,等村子里的fēng • bō过去后,记得买些纸货给你家长辈烧去,你们能有如今的安宁,他们功不可没。”
男人怔住,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一时不该作何反应,回神后他木讷地拱手谢道:“多谢姑娘提点。”
唐果随意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村尾远处的田野,右脚轻轻跨出,转瞬便消失在数百米外。
男人呆呆地看着空地,刚刚那道曼丽的身影还在,下一秒竟然就消失不见了。
“老孟,人走了吗?”院子里有女人的声音传来。
男人回头应了一声,将大门关上,重新插好门栓,走回屋内看着拎着气死风灯站在堂屋门口的妻子,整个人依旧有些蒙昧,女人推了推他肩膀,嗔骂道:“傻了你?人都走了,你还发什么愣?”
男人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那位姑娘……感觉很厉害。”
“这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敢在村子里走,能不厉害。”
女人摇头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男人紧跟着她身后,低声说道:“不止如此,刚刚……那位姑娘跟我说,等村子的鬼祟一事过去后,让我买些纸货给家里那些故去的长辈烧掉,她说我们一家如今能有如此安宁的日子过,多亏祖宗和长辈庇佑。”
女人放下灯回头道:“不管有没有庇佑,村子里的事过去后肯定是要去拜一拜,上些贡品的。之前因为那么多奇怪的事儿,清明都不敢去坟上,去年过年也是……如果村子里的鬼祟能被驱除,这次就多买些贡品给你父母还有叔公他们摆上,纸货你想买就多买一些,求个心理安稳也行。”
“好。”
……
没人知道唐果一晚上跑哪去了,第二天一早蒙蒙亮,常清如往常一样穿上外衫,拉开门去打水洗脸,端着木盆刚走到后院的石井边,看着站在背对他站在井沿的女人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水盆被他甩出去,连忙伸手朝着女人抓去。
“女施主……”
站在井沿的女人微微偏首,回头削了他一眼,常清一个踉跄趴在地上,哭丧着脸看着一脸丧色的唐果,惊吓道:“大人,你干嘛站在井口吓人啊?”
唐果从石井口跳下,掸了掸白色的裙摆,伸手抓着他的后襟将人拎起来。
“我没吓人。”唐果松开手后,叹了口气,“是你胆子太小了。”
常清:“……”你看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你小师叔呢?还没回来吗?”
唐果抬眸朝着玄尘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根本没回来。
常清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后脑勺,摇头晃脑道:“不知道呀。”
“去看看去。”唐果推了他肩膀一下。
常清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不容易,不仅要照顾小师叔,还要替鬼王大人跑腿儿,像他这样勤快的小和尚不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