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杯酒
“小季阿姨!”
季悄吟本能一愣,正欲挥杆的手直接顿住了。
“小季阿姨,真的是你啊!我就说我没认错人嘛!”一个稚嫩惊喜的童音。
小姑娘穿白色公主裙,外塔千鸟格连帽外套,脚上的红皮鞋无比惹眼,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盯着季悄吟滴溜溜打转,整一个活脱脱的芭比娃娃。
季悄吟忙站直身体,将小姑娘扶正,不可思议道:“楠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楠楠抱住季悄吟的胳膊不撒手,奶声奶气回答:“爸爸来这边开会,我和妈妈来陪他。”
听小姑娘这么一说,季悄吟这才猛地抬头,果然看到凌湫恒和楼菀这对夫妻神色匆匆,正往她的方向小跑过来。
是的了,这次的交流会海盛和南岱都是举办方之一,凌湫恒身为南岱老总肯定是要亲自参加的。
季悄吟暗自怪自己流年不利。来之前她有心理准备,知道明天的交流会现场她一定会见到凌湫恒。可是她没想到今天下午打个高尔夫还会遇到凌湫恒一家。
自打她从南岱离职后,她就再也没有和凌湫恒联系过。虽然她问心无愧,但她确实不太想面对这一家三口,尤其是楼菀。这个女人对她的敌意实在太大了,遇到她准没好事。
楠楠小朋友一个劲儿地晃着季悄吟的手,好奇万分,“小季阿姨,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小孩子的提问暂时打断了季悄吟的沉思,她笑了笑,轻声回答:“阿姨来这里开会呀!”
小朋友面露狐疑,“小季阿姨为什么不跟爸爸一起来这里开会呀?”
“阿姨辞职了。”
“小季阿姨,你为什么要辞职呀?跟爸爸一起工作不好吗?”
季悄吟:“……”
小朋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俨然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季悄吟完全接不上。
“楠楠,到妈妈这里来!”寒风中的一个威严的女声,不容商榷。
小朋友抓住季悄吟的手不放,“不嘛不嘛,我要跟小季阿姨说话。”
年轻的女人当即板起脸,音色沉冷,“妈妈怎么告诉你的,不要轻易跟别人说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楠楠面露疑惑,“可是这是小季阿姨啊!她是爸爸的同事,不是别人!”
楼菀一声吼:“凌一楠过来!”
小朋友肩膀一抖,瘪瘪嘴,模样委屈,乌黑的大眼睛里泪光微闪。她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挪着小碎步往母亲走去。
凌湫恒音色不悦,“当心吓到孩子。”
楼菀脸色难看,“我又没骂她!”
凌湫恒:“你跟女儿说话别这么重,她还小,会吓到的。”
“我哪里说话重了?我又没吼她。”
“你声儿小点。”
“我够小了。”到底是在外面,楼菀有所克制,她面色稍缓。
凌湫恒迎上季悄吟的目光,“好久不见小季。”
季悄吟笑了笑,“凌总,是挺久没见了。”
楼菀的目光落在年轻女人的蓝色运动服上,“季小姐好兴致,一个人来这里打球?”
季悄吟左手扶球杆,抬起右手指了指身侧的男人,“我是陪我们宋总来的。”
经她这么一说,楼菀和凌湫恒方注意到季悄吟的左手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
他穿着和季悄吟一模一样的蓝色运动服,面容沉静,气质冷冽。
凌湫恒见到宋雁书的这一刻,某个久违的片段见缝插针地往脑海里钻,几个月前,梵于并购案,他和这位宋总在杜家老宅见过一面。
结束时,两人一起从老宅出来,宋雁书临上车前接了个电话,一开口喊的是“悄吟”。
他当时愣了一下,以为幻听了,没想到电话那头真就是季悄吟,她在海盛工作。
凌湫恒主动伸出手,“幸会宋总,上次浅都一别,都这么久没见了。”
宋雁书象征性地跟对方握了下手,“别来无恙凌总。”
楼菀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宋雁书,“原来是海盛的宋总,我当季小姐辞职以后去哪里高就了,想不到是去了海盛。”
宋雁书眉棱骨微跳,犀利的眼神扫射过去,“凌太太难不成觉得在贵酒店才算得上高就?海盛在业内的地位可丝毫不输南岱。”
楼菀:“……”
楼菀想不到宋雁书一开口就这么不讲情面,这几句话可是非常护犊子。
她不由开始重新审视季悄吟和他的关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正常的上下级可不会穿一模一样的运动服,这两人分明有猫.腻。
看来季悄吟是攀了高枝了。
得出这个结论,她季悄吟的目光变得更为轻蔑了。
凌湫恒举了举手里的球杆,“宋总来一局怎么样?”
宋雁书目光微转,瞟了瞟季悄吟,女朋友顶着一副恨不能立刻溜之大吉的神情。
几人这么站着,也确实尴尬。
他不紧不慢道;“悄吟打了一下午的球,这会儿都累了,我要带她下去休息,改日再和凌总切磋。”
说完直接带着季悄吟走人。
楠楠小朋友站在父亲身旁,她的目光一直黏在季悄吟身上舍不得移开。但碍于她母亲在场,她也不敢追上去,一直撅着小嘴。
楼菀看到女儿留恋的眼神,转头又看到丈夫也在看季悄吟的背影,心里顿时升起一团火,阴阳怪气开口:“别看了,她都攀上宋雁书了,还会看得上你么?”
凌湫恒:“……”
闻言,凌湫恒的脸色骤然一沉,冷声道:“楼菀,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和小季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楼菀冷哼一声,心想:骗鬼吧你!
——
刚打了球,出了一身汗。两人回了客房,各自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
遇到凌湫恒一家,季悄吟的好心情全给败光了。她坐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想起了很多在南岱的糟心事儿。
楼菀逼她辞职憎恶嚣张的嘴脸一直搁她眼前晃,那些伤人的话语也犹在耳旁。一切都清晰地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
季悄吟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被人羞辱得那么狠。
宋雁书去倒了杯水的功夫,回来就看到季悄吟在发呆。
他走上前拍了下她后脑勺,“发什么呆!”
季悄吟看见他手中的半杯水,她抢先夺过去喝了两口。
“雁书,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跟你说一下。”
“说什么?”他往她身侧坐下,一猜一个准,“你前上司?”
“其实传言有一点是没错的,我确实是被凌太太逼得从南岱辞职的。她扬言如果我不辞职,她就会让我在酒店这行混不下去。我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冒险,所以我妥协了。”
“但是我发誓我跟凌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只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共事六年,除了公事,私下从未深交。我也从未有过任何逾距的行为。我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语究竟从哪里传出来的,我更不知道凌太太为什么会误会我和凌总。”
“我信你。”男人眼神坚定,就跟那晚在檐外听雨一样。
好像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对她产生过任何怀疑。
其实这件事宋雁书一早就知道了,不是从客房部员工嘴里听到的,而是万方培去给两位新经理做背调时查出来的。
不过宋雁书当时并未在意。季悄吟是凌湫恒亲自招进南岱的。六年的朝夕相处,亦师亦友,这两人真要产生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职场中,男上司和女下属发生点超越同事范畴的关系,再正常不过了。
这事儿既然隐晦,甭管真相如何,那都不得一提。
何况口说无凭,总归还是捕风捉影的事儿,犯不着过多计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没进档案,那都不是事儿。
所以他还是把季悄吟给招进了海盛。
后面和季悄吟接触下来,宋雁书越发肯定这件事纯粹是谣言。
季悄吟的那双眼睛太干净,干净到完全没有任何欲.望。一个人若是没有欲.望,也不缺钱,她便不可能攀上自己的上司,去寻求捷径。她这一步步走来,从实习生一直做到客房部经理,凭的是实力。
“不过你以后还是离凌湫恒远点,尤其是他老婆。”季悄吟是坦坦荡荡,可凌湫恒就不一定了,何况楼菀还是个疯子。
“嗯。”不用宋雁书提醒,季悄吟也想里凌湫恒一家三口远点,最好永远见面。
可惜明天的交流会多半是会遇到的。当时候她只能躲角落里了,尽量别到处晃。
宋雁书抬起右手碰了碰她脸颊,“就为这事儿不高兴?”
“心里不舒坦。”
“犯不着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弄得自己不高兴。”
确实,她此趟来宛丘就是为了散心的。她可不能因为别人搅合了好心情,她还得好好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