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季悄吟嘴上总嚷嚷着练小号,练小号。可事实上两人是半点没考虑过这件事，平时该做措施做措施，半点都不含糊。
她是觉得再生一个太耗费精力了,她想轻松点。而宋雁书则是想多点夫妻俩的个人空间，不想生活完全被孩子占据。
转眼间宋郁就过完十岁生日了。
这孩子打小就dú • lì。近几年愈加明显。除了平时上课,课余和双休还要上各种兴趣班,在家的时间几乎很少。
而且阿郁一直都个有主意的孩子，非常擅于给自己做决定。只有极少数情况,他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才会询问父母的意见,多数情况他能自己搞定就绝对不会去麻烦父母。
随着孩子的长大,季悄吟慢慢感受到了孤独。一种不被孩子依赖的孤独。于是练小号的想法也就越来越强烈。
某天睡前，夫妻俩就二胎问题正式促膝长谈了一番。季悄吟的意见是趁着年轻赶紧再要一个，最好是女儿。她一直羡慕程若生了个贴心的小棉袄。
这是夫妻俩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正式谈及二胎问题。
宋雁书说：“我一直没表过态，其实我是不赞成生二胎的。一来你会很辛苦,二来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两个孩子不管我们做得再好，很多时候难免会兼顾不到。忽视任何一个都不好。”
这个问题季悄吟不是没考虑过。她和宋雁书都算是独生女,没有和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的经验。他们都不太理解二胎，多胎家庭模式究竟是怎样的。
不过她相信只要父母的多注意，这种偏心的情况是可以避免的。
她说：“这不是问题雁书。”
宋雁书摆摆手，“悄吟，你先听我说完。”
季悄吟;“你说。”
“最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人的一生不全是为孩子活的，我们更应该为自己活。咱俩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为人父母的喜悦和艰辛我们都已经尝过了。往后好好将儿子抚养长大就可以了。多余的时间应该留给我们自己。谁都是第一次做人，不能为了孩子盲目牺牲，来一趟人世总该要好好享受生活,该体验的体验一遍，将自己这一生都活明白。”
他停顿一瞬，继续说：“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如果你真的很想再要一个孩子，我无条件支持你，我也会尽我所能做到最好，为你分担。老婆，在咱们家，你永远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宋雁书这一番话发自肺腑，季悄吟完全被说服。她想要二胎无非是因为阿郁大了，她从孩子身上逐渐得不到成就感了，她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内心感受到了缺失。生孩子是单向选择，父母有选择权，孩子没有。光凭这点理由就选择让一个孩子降生，这无疑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而且生孩子，养孩子对于女性来说，不论是时间还是精力，代价都是巨大的。她确实也没做好准备。
于是练小号的想法就此掐断。两人一门心思好好培养阿郁，多出很多时间过二人世界。
***
随着宋郁和文医生的孙女傅繁枝同在一个幼儿园，两家的走动也日渐频繁。
傅枳实和初羡夫妻俩都是医生，管理着那么大的医馆。傅繁枝三岁以后基本上都是爷爷奶奶带的。
老人家宠孙女，傅繁枝自小就是小魔王一个，身后跟班一大堆。宋郁就是傅小姐诸多跟班中最忠心的一枚小弟。
而傅繁枝也很有老大的派头，一直照顾着宋郁。
宋郁从幼儿园开始就跟着傅繁枝混，跟到小学，再到初中，一直到高中。这么些年下来，俩孩子一直同校。
一年一年过去，宋家几乎变成傅繁枝第二个家了。一有时间就往宋家跑。
季悄吟和宋雁书早已默认傅繁枝是他们宋家的儿媳妇了。私下还总和傅枳实初羡开玩笑，等两孩子成年，就让他们订婚。
两家长辈殷切地期盼着两孩子能尽早出结果。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宋郁打小就暗恋傅繁枝，可傅繁枝的心思完全不在宋郁身上。
为此，宋郁一度非常郁闷。
傅繁枝继承了她父亲傅枳实的学习天赋，自小也是实打实的学霸一枚。高考超常发挥，直接去了云陌B大。学了中医专业。
而宋郁比傅繁枝小一届，这一年他正读高三。
距离高考还有两周，全家都在积极为宋郁备战。
某天晚上，家里阿姨早早就为宋郁准备了夜宵，就等着他回来吃。
这个点季悄吟和宋雁书也都没睡。夫妻俩一个刷手机，一个看球赛。
九点半高三生下晚自习。
一直等到十点钟，宋郁还没到家。
季悄吟觉得奇怪，嘟囔道：“今天怎么了？阿郁怎么还没到家？”
宋总盯着电视屏幕，球赛正到了白热化阶段，他敷衍地应一声：“兴许是老师留堂了。”
她没好气地说：“晚上都是自习，又不上课，老师怎么留堂？”
她说着就有些坐不住了。
正准备给儿子打电话问问。谁知这个时候，门开了。
宋郁穿着蓝白校服，背着书包，沉默地站在玄关处换鞋。
十八岁的少年，个头窜到了187，挺拔修长，宛若白杨。又继承了夫妻俩的逆天颜值，搁外面能迷倒一大片女孩。
见到儿子，季悄吟提着的一颗心顿时落回了肚子。她忙走上前，扬声问：“阿郁，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宋郁嗓音微哑，轻描淡写地说：“路上耽搁了。”
季悄吟没细问，只说：“夜宵煮好了，你快趁热吃。”
宋郁丢下话：“妈，我不吃了。”
人转头就进了屋子。随后“砰”的一声响，门直接被反锁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季悄吟面露猜疑，“咱儿子这是怎么了？瞧着情绪不对啊！”
宋雁书掀动眼皮，远远瞟一眼紧闭的房门，猜测：“多半又是枝枝给他不痛快了。”
季悄吟：“……”
想想也是，除了傅繁枝那小妮子没人有本事让宋郁情绪波动这么大。
宋总瞅着老婆，揶揄道：“祖传的暗恋本事，咱儿子随你。”
季悄吟：“……”
“这谁都看得出咱阿郁喜欢枝枝，偏枝枝那孩子愣是看不出来，你说有这么迟钝的女孩么？”提起这个，季悄吟就觉得郁闷。
他语气温和，不疾不徐说：“感情的事，有人敏感，有人迟钝，哪能一概而论。枝枝那丫头自小神经大条惯了，阿郁不说，枝枝哪会知道。就像你当年暗恋我，藏得那么好。要不是咱妈把那张准考证拿给我看，我不也不知道么！”
她皱眉道：“他可是男孩子，喜欢就上，搞什么暗恋！不行，我得去开导开导儿子。马上就高考了，不能受影响啊！”
说着就往儿子房间走。
宋雁书眼疾手快抓住妻子的手腕，忙说：“这事儿让我来，男人和男人之间才有共同话题。”
“好吧，你来。甭管怎么样，一定要让儿子好好备考。天大的事儿也得等高考结束再说。”
——
宋雁书把那场球赛看完，关了电视。站在门外敲门，“阿郁。”
里面传出少年低沉的嗓音，“我不饿。”
宋雁书：“阿郁，爸爸能进去吗？爸爸想跟你聊聊。”
宋郁：“爸，我想睡了。”
“不耽误你睡觉，就几分钟。”
少年这才把门打开。
宋雁书走进儿子的房间，里面布置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
孩子大了，需要dú • lì空间，夫妻俩已经很少进到儿子房间了。
宋郁重新往书桌前坐下，低声问：“爸，您要找我说什么？”
宋雁书拉了把椅子坐下，目光瞟向书桌，桌上摊着几张试卷，试卷上有三模的字样。分数栏被台灯挡着，他看不到分数。
老父亲慢慢收回目光，轻声开口：“刚考完试？”
少年“嗯”了一声，情绪低落。
他脱了校服外套，单穿一件白色T恤，露出精瘦的手臂。手里握着一支黑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
他微微垂下脑袋，额前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可眼底的暗淡和落寞却外泄了个干净。
宋雁书看在眼里，缓缓收回目光，“没考好吗？”
“嗯。”
“下次努力，只是模拟考，不是高考，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了？”少年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语气生硬异常，“老师说这次三模的难度是最接近高考的，基本可以等同于高考了。”
“再接近它也不是高考。”他陈诉事实。
“爸，您不懂，这次考试它很重要。”
“阿郁，你这是怎么了？”
以前即使考砸儿子也不至于会这样低落。从小到大，夫妻俩很少过问孩子的学习，也不会给他压力。他们对宋郁一直属于放养。主要是宋郁太让人省心了，他很有自己的想法。做父母的想操心，他们也没机会。
在成绩这块，宋郁一直看得很开。一次模拟考考砸了竟把孩子刺激成这样，老父亲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少年用力将手中的黑笔丢在书桌上，泄愤一般。然后颓丧地靠着椅背，无比泄气，呢喃低语：“爸，按照现在的成绩，我考不到B大了。”
只这一句，宋雁书立刻明白了症结所在。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傅繁枝。宋郁是立誓要考云陌B大的，紧跟傅繁枝的脚步。
说到底还是情爱害人。
宋郁小时候那么会撩妹，见到美女都走不动道，一口一句仙女姐姐。如今长大居然学人玩起了暗恋。喜欢傅繁枝那么多年也不敢表白。宋雁书觉得这孩子越长大越像他母亲了。
“阿郁，一次小失误没什么的。相信爸爸，你一定会考上B大的。”
“爸，你不要安慰我了。”
“爸爸不是安慰你，爸爸是相信你。金城所致，金石为开，老天爷会成全你的。”
——
开导完儿子，宋雁书再回到主卧。
季悄吟对着化妆镜抹精华，一边揉搓脸部肌肉，一边问丈夫：“咱儿子怎么回事啊？”
宋雁书掀开薄被上床，靠在床头，“三模没考好。”
“不应该啊，咱儿子什么时候把成绩看得这么重了？一次考试没考好，这么介意？”
“三模是最接近高考难度的，市里排了名次，照他现在这个分数够不上B大。”
季悄吟恍然大悟，“我说呢，还是为了枝枝。”
“咱家怎么尽出情种？有你一个还不算，现在又来个儿子。”
季悄吟：“……”
“我怎么知道长情它还遗传啊！”她抹完精华，又换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