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姑娘一撒娇,狐狸精也得为她折腰。昼景有何办法?老老实实化作白狸,尾巴散漫翘着,一晃一晃,晃得少女松下心弦俯身抱她。
“好白狸,好阿景,我就这样抱你睡罢。”
对着活.色.生香的昼家主她把持不住自己的心,对着毛茸茸漂亮的大狐狸,怜舟不至于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一夜就此过去。
身为狐狸的昼景在温柔乡里睡得昏天暗地。
日子如流水蔓延而去,十一月下旬,清早醒来,浔阳城被初雪覆盖,青砖绿瓦,薄雪晶莹,风一吹,雪花徐徐从半空飘落,冬日的冷洋洋洒洒席卷而来。
白鹤书院,小院。
李十七再次从沈院长床榻醒来,没了初次的羞窘慌乱,惺忪的眼缓缓睁开,察觉到枕边人的温度,她意识昏沉地想:沈端端面冷性冷,身子倒是暖的。
犹记得上次醒来看到沈端睡在她身侧,她慌得尖叫了一嗓,直接吵得为人端庄冷肃的沈院长拧眉醒来,含了霜雪的眸子不满盯着她,不客气道:“再吵你就下去!”
沉迷读书育人的沈院长有起床气这个毛病,李十七竟是头一个发现的。
惊慌之后被她冷斥,李十七裹着锦被一角怎么也舍不得走,好容易到了她身边,哪能前功尽弃?只是她没想过沈端真是待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不晓得睡在她身边的学生心里藏着一头狼吗?那头狼叫嚣着要吃掉沈端,亦或被沈端吃掉。
惊慌散去,羞涩和窘迫纷至沓来,李十七目光下移看着自己一身里衣,再去看沈端明显没睡醒的模样,冷然里裹着淡淡慵懒。
她小心躺回去,手臂试探着搭在沈端腰间,那人半睁半阖着眼眸,无甚温度地看她一眼,没计较,昏昏睡去。
然后李十七亲吻了她眉心。
不晓得有没有被发现。
沈院长睡得很沉。
摸不透是真睡还是假睡。
等了好半晌,李十七才确信她是真的睡下了。再是如何冷情的人,被人偷吻了,哪怕同为女子,哪怕为人师长,也该睁开眼好好训教她一番,甚或直接踹她下床。
这些都没有。
于是李十七闭上眼,再也睡不下了。
沈端身上有她想要降服挑衅的权威,有她向往敬佩的文人风骨,有她可望不可即的凛然无畏,冷冰冰的,无甚人情味,最能激起人的反骨,也最能在落魄无助时给她旁人给不了的信靠感。
李十七见过不知多少成名的学士儒者,可像沈端这般有强烈责任感、对学生掏心掏肺的人,这是第一个。
第一个在她任性娇蛮的时候用最严厉的说辞、最果决的行为,挡在她面前的人。无惧皇家威严。
这是挥起鞭子都无法打服的人。
同样的,也是第一个用笃定傲然的口吻,说:“殿下,非庸才,缺的只是一个良师。”她下颌微抬,眼睛直视当朝公主殿下:“譬如,我。”
何等骄傲的人啊。
何等看得起她李十七!
窗外的雪缠缠绵绵,李十七眼底睡意消散,看着沈端的侧脸,心里也缠缠绵绵。
有多久没想到景哥哥了呢?
自从沈端闯入她的心门,自从那夜火起景哥哥不管不顾地冲进火海,她就知道,这辈子她没办法得到他了。
遗憾有之,伤心有之,担心有之,可要撕心裂肺的痛,远不及她看着沈端冲向火海时的崩溃。
那一刻,她真怕沈端死在里面。
沈端做了她想做不敢做的事,似乎这个人所做的每件事都在攻陷她的心房。
罚她也好,斥她也罢,在她眼里,自己是尊贵的十七殿下,也是惹得师长费心最需要调.教的学生。
“沈院长……”她小声喊道。
今日书院休假日,沈端难得放松,哪怕听到那小猫般的呢喃,也没在意,直到李十七不老实地用发尖轻撩她下颌。
一声低呼,公主殿下被扯进温暖的怀抱,丧心病狂的沈院长嗓音微微沙哑,眼睛闭着,面上带着没睡醒的疏懒:“《行难记》会背了么,《治政十二策》呢?”
李十七一颗心怦怦跳,方才沈端扯得力道大了,她撞在她胸前,唇擦过颈侧,她暗恼沈端简直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克星,却又为这样的沈端不可抑制的心动。
正经地,想让人将她染脏。
睡着还在想要她读书,李十七磨磨牙,果然小声着贴着她耳朵,抑扬顿挫地口诵出来。
声调,哪怕一个细微的停顿,都带着某人的影子。
满腔情意,在落了初雪的冬日,慢慢炽热。
直到将足足五千三百八十二字背完,她用唇蹭了蹭沈端耳尖,蹭得痒了,沈端懒懒嗯了声:“应是错了一字。”
“……”
李十七气得想咬她,又爱又恨。
“不过,”沈端抱着她翻身,唇贴在她耳畔,拥着她腰肢喃喃自语:“还是不错的,十七,可以变得更好……”
“因为,有我。”
她再度陷入熟睡。
被她抱着,微热的气息钻入耳朵,李十七整只耳朵红得鲜艳。
她想,睡着了的沈端端可比醒了板着脸的沈端好多了。至少,夸人的时候不用说就晓得抱着她。
入梦的人总会醒来。
睡饱了的沈端抿着唇看着床榻衣衫不整的十七殿下,瞧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皱着眉似在努力回想之前的一幕,思来想去仅有几个零碎的片段,依稀记得李十七长进了,连《治政十二策》都会背了。
她赞许地点点头:“殿下继续努力。”
李十七笑得意味深长,知道了知道了,学生会更加努力讨得沈院长欢心。
不喜她吊儿郎当的坏笑,沈端冷声道:“下去,本院要更衣了。”
清醒了,时刻端着师长的架子,唯有被小意哄着才可待她和颜悦色几分。李十七看透了她假正经的本质,鼻孔发出一声轻哼,果然乖乖下榻,却是正大光明地拐进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