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狰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破风箱一般的沉重呼吸。
子弹上膛的金属摩擦,雾气涌动流转的水声,剑锋呼啸的嗡鸣,这些本该敏锐察觉的细节开始变得模糊,连对手的五官也看不清了,紧密的对攻中,眼前时而是已经拼尽全力的李阎,时而是神色癫狂的庞春浩,两张脸千差万别,只有一双锐利而专注的幽冷眸子重合在一眼。
砰!
杨狰再次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子弹射出枪口,他心底却猛然一沉。
坏了,打偏了。
挟裹着赤心吼波动的子弹又一次射向李阎的脸,和之前无数次尝试一样,李阎要么放弃进攻,要么在“祁连剑解”刺中杨狰之前就被子弹击中,白白浪费一颗鬼车莲台。
即便有鬼车作后盾,直面死亡的滋味也会带来剧烈的压迫。
李阎的瞳孔收缩成一团,可他却没有选择退避,而是轻轻一歪头,子弹错过他的耳垂,爆裂的音波把他的耳朵连同小半张脸击成溃烂的血肉,可终究还是没等杀死李阎,反观金母大剑,则已经刺进了杨狰的胸口。
森然的死亡恐怖几乎压垮了杨狰的神经。
他眼前庞春浩和李阎的面孔交错闪烁,可最终化作了一名面目森然的灰袍老人,持剑倏忽间洞穿自己的心口……
“吼!”
杨狰怒目圆睁,他骤然间发出若有实质的怒吼,犹如金石交鸣般清脆,肆虐地波动仅在他周身十丈左右形成一个圆球,一点威力也不逸散出去。
李阎身上顷刻间崩散出无数血花。整个人成了血葫芦似的。
他身后的帝女姑获也发出哀鸣,又一颗鬼车莲台轰然爆碎……
这一吼似乎用尽了杨狰所有力气,他的胸口被金母大剑洞穿,生命力迅速流逝。
赤心吼最原始的用法本来就是吼声,尽管因为伤势的原因,杨狰有太多手段没法子在詹跃进的杯子里施展。可他仍旧可以用最直接的方式,和李阎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白晓豁然间化作一团血红色的人形淤泥,无论是谁都能看出她此刻出离地愤怒,不止是他,至少有不同席位的几十名代行者散发出剧烈的情绪波动,他们脸色之愤怒,似乎要把李阎生吞活剥了一般。
丹娘的手掌轻轻活动,勉强安抚住宽大袍口中青色火苗和纷乱的符纸,查小刀也悄悄地站了起来。
可一席,乃至二席中许多人,乃至骄虫和白委员,也只是露出失望的神色,绝没有杨狰被杀的愤怒。
砰!
詹跃进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众人一愣,詹跃进又紧跟着拍了第二下。
砰!
随着这两声响,整个纸杯变得空空如也,什么都不见了。
詹跃进拿写着“天地无用”的杯子倒扣过来,环顾全场:“胜负已分。”
他看向自己的左边的席位:“是李阎赢了,对吧?”
赵剑中颔首:“就结果而言,是的。”
詹跃进又看向自己的右边的席位:“那我们等他们两个人出来再宣布?”
无畏三藏点了点头。
因为纸杯已经倒扣,所以除了两个当事人,满场的阎昭会代表谁也看不见纸杯发生了什么。
可詹跃进的话无疑让白晓眼前一亮。
他似乎是说,杨狰还有的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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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阎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意识还算清醒,但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连眨眼也做不到。
首先是爆碎开的鬼车莲台的碎片诡异地聚拢,复合。
扬天痛嘶的帝女姑获也合拢嘴巴,神色恢复安宁,李阎整个身体违反物理规则的向上升,金母大剑从杨狰胸口拔开,鲜血淋漓的伤口复合……
仿佛倒带电影一样,杨狰和李阎之间精神高度紧张的攻防战,严酷的拼杀,以完全相反的频率再次重演了一遍,直到两人气势节节衰弱,分别从嘴边取下酥酪蝉和不锈钢酒壶。
然后李阎不受控制地张嘴说话:“?呢枚两你给有没有,初当子爷老那”
直到这句狗屁不通的话出口,李阎才清醒过来,詹跃进正让整个杯子的时间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