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惊讶吗?
难得他的表情这么易懂,顾细摸摸脸,诚恳道:“我是一个现实的女人,你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要是……”
“没关系。”沈青松似是对顾细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料,截住话头。
他摇摇头,哑然失笑。他只是没想到而已,并不意味他不赞同。
“这样也很好,生活不是空中楼阁,而是需要脚踏实地的现实。”
顾细仔细端详,他看起来神色很认真。她有八成把握确定他不是昧着良心说出这句话,啊,应该这么形容,不是在说好话哄她。
“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快坐下吃饭。”杨大娘喊道。
“大娘,人家小年轻说点悄悄话怎么了,这说明感情好。”
“感情好可以留到晚上慢慢说……”
见大家的话越说越离谱,顾细和沈青松对了下眼色,赶紧各回各位,用行动止住即将脱缰的话头。
热热闹闹吃完一顿饭,收拾东西又忙活了好一阵子,顾细躺到床上时,已经快要熄灯了。
她抓紧最后的亮灯时间记录今天发生的有趣事情,也就是——写日记。
她下定决心要拍一部完全由自己创作的影视作品,不是嘴上说说,而是需要行动。写日记,就是行动之一。
从小到大,她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泡在剧组里,接触最多的人不外乎是剧组各种工作人员,而编剧,是其中之一。
有个编剧老师告诉她,生活的每一天,都可以成为创作的灵感。细那时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似乎能刚摸到一点边。
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创作出剧本,那就为创作剧本做准备。坚持每天抽出时间写日记,也是在记录灵感。
“今天情绪波动的瞬间,还挺多。”她窝在床上小声嘟囔,本子放在大腿,赶在熄灯前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第二天,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快到中午,趁着沈青松还没回来,顾细和沈天赐给萌萌喂中午这一顿。
“萌萌不喜欢喝羊奶吗?”顾细将勺子抵到萌萌唇边,向来很好喂养的孩子却一扭头,紧闭嘴巴,只玩着手上的布偶。
沈天赐也很不解,他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羊奶,“我觉得挺好喝。”
顾细的杯子也装得满满当当,她也喝了一口:“我也觉得挺好喝。”她还特地加了一点醋去腥。
和沈天赐对视一眼,顾细束手无策,决定放弃:“那还是换成米糊吧。”不喜欢就算了,反正还有奶粉。
刚喂完孩子,门口响起敲门声,顾细从厨房出来顺手去开门。
她猜肯定不是沈青松。要是他,可以直接进来,没必要敲门,应该是某个嫂子又来找她换羊奶的吧。
没错,今天已经有好几个嫂子上门换羊奶了。据她们说,自从昨天尝过奶香小馒头后,孩子们今天死缠烂打说要吃顾婶婶做的馒头。胳膊拧不过大腿,嫂子们只能过来讨点回去哄孩子。
始作俑者本人没被家长埋怨就很庆幸了,顾细心虚地多给了点羊奶。
她走到门后,一打开才发现不是嫂子,而且,来人还得喊她嫂子。
“嫂子,这是你们家的信。”小兵一张黝黑的脸笑得憨憨的。
顾惜笑着道谢,接过来一看,是沈母的信。
算算时间,沈母也离开一段日子了。
估摸着沈青松快回来了,顾细干脆没关院门。
她走进客厅,将信递给沈天赐,“小刺猬,是你沈奶奶的信,你读吧。”
沈天赐拆信的手一顿,高兴的神色瞬间凝滞:“我连字都没认识几个。”
他眼神控诉看向顾细,就差说出“你认真的吗”几个字。
顾细朝他招招手,“过来,你就挑你能认出来的字念出来,剩下的我念。”
沈天赐眨眨眼,努力想出自己认识的字,人、天、田……好像,没有了。
这么一想,他走向顾细的脚步快了许多,他得抓住机会多认识点字才行。小孩急切坐在顾细身边,都没有察觉他自己现在紧紧挨着顾细。
昨儿累着了,顾细今天起来腰酸背痛,便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瘫在长椅上读信。她以前一个人看剧本也喜欢这个姿势,没有束缚。可惜啊,现在没剧本看,只能看信。
沈天赐为了看到信上的字,也跟着顾细,以同样的姿势瘫倒在沙发上。
“小顾,青松,小赐,你们好。我近日已到……”
沈青松到门口,还没看到人,先听到了顾细清脆好听的声音。
她说话带着一种神奇的吸引力,很有韵律感,让人觉得听她说话时一种享受,就像是现在,他都不忍打扰到她读信。
没听几个字,他便知道,这种口吻,一定是他母亲写的。
直至听完最后一个字,他才踏进客厅,还没打招呼,一看长椅上两人的姿态,眉头先猛地一皱。
顾细正好移开信封,看到的便是沈青松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这个男人走路怎么没声音,上次进厨房也是,吓了她一大跳。
她朝沈青松招招手:“你回来了。这是——”
话还没说完,肩头覆上男人温热的大手。
“坐好。”声音低沉严肃,迎面而来。
沈天赐也被同样对待。
顾细仰头,和沈天赐像两个小学生,正襟危坐,被面前的沈·教导主任·青松教育了整整十分钟。
“坐如钟,站如松……这样坐对你们的身体脊椎也不好,特别是小赐……”
男人不仅耳提面命,还亲自示范怎么坐。
顾细万万没想到,沈青松还能有这么健谈的时候,沈母和嫂子们不是说他沉默寡言吗,如今在她面前嘴皮子没停过的人是谁?
或许是顾细直直注视的眼神太有存在感,或许是教导完毕,沈青松最后总结:“以后在家也要注意坐姿。”说罢,头也不回,大步迈向后院。
他嘴唇紧抿,目视前方,直至背后没有了那道专注的目光,肩膀才微微松懈。
原本他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一切都很正常,可现在回想起来,扶起她时轻掠过手背的发丝,她仰头看他时懵懂迷茫的神情,还有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
他此刻的心跳,很不正常,比他负重越野冲过终点点线时跳得还快。
顾细轻轻撞撞沈天赐,“他生气了?”
沈天赐眉毛皱得像爬行的毛毛虫,“沈叔叔不会生气……吧?”说到最后,他也不肯定起来。
顾细望向他:“要不,你去看看?”
沈天赐一噎:“为什么是我去,不是你去?”
“他是你沈叔叔啊。”
“他还是你丈夫呢。”
顾细故作凶狠:“看来昨天你没少听叔叔婶婶们聊天,竟然学会打趣我了。”
沈天赐装作没听见,飞快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我去厨房端饭菜,你快点喊沈叔叔出来吃饭!”
厨房里的饭菜都装在碟子里了,小孩也拿得动。
她想了想,脚步一转,终是往后院去了。
以前继母看到她像个小虾米一样窝在沙发上读剧本,也阻止过她,用的理由是仪态不好,被记者拍到会被黑,她知道继母是为她好,但总觉得隔着什么。
刚才沈青松阻止,说的是对身体不好,她心里突然多出一股暖意。
院门一开,哗啦啦的水声先冲到耳朵。
阳光下,男人头发全湿,水流滑落,上半身都是湿的,小麦色的皮肤下,肌肉遒劲,轮廓流畅,让人觉得有力量感却不过分。
顾细:没想到亲眼目睹了一出美男淋浴图。
这身材,要是放到娱乐圈,也是天花板级别。她目露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沈青松闻声抬头,见是顾细,立即抓过旁边的毛巾盖在肩头。
顾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洗头。”
她手顿了顿,突兀说起正事:“要吃饭了。”
要不要解释呢?她发誓,她真的只是单纯欣赏,没有其他意思。
沈青松看上去一脸淡然,“好。”
顾细咽下到嘴边的解释,将手背在身后,“那我……先去了。”说完,转身离开。
沈青松看上去并不在意,应该不需要解释。
顾细的观念停留在现代,觉得这点事没啥。
脚步轻快走到客厅,饭桌上,碗筷已经摆好了,沈天赐探头看顾细后面:“沈叔叔呢?”
“快来了。”
饭桌有四边,一边坐着一个人,顾细和沈天赐对面,萌萌的婴儿床和沈青松的位置对面。
顾细看了看萌萌,小家伙又在给往嘴里塞拳头,她扒拉开,递上开水煮过的花椒木磨牙棒:“我下午试试给萌萌做一下羊奶磨牙棒吧。”
沈天赐对此并不看好,“妹妹不喜欢羊奶。”
“试试吧。”
说着话,沈青松从走廊出来,他一坐下,顾细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水汽和皂香。
她突然想起,以前同学抱怨过男生打完篮球后总是一股汗臭味,如果和男生是前后桌,上完体育课,那味道简直了。
但好像沈青松没有这样的味道?
后院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顾细点头,沈青松爱干净,这是个值得表扬的好习惯。
吃完饭,顾细叫住沈青松,从进客厅后一直没看顾细的沈青松将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你有书吗?我来得急,没带书过来,想找你借两本。”
这是她刚才读信时起的念头。没有剧本,也可以把书当成剧本,久不背台词,不锻炼记忆力,业务能力肯定倒退。
沈青松点头:“我拿给你。”
“不,”他突然改了主意,“还是你来拿吧,自己选。”
顾细第一次进沈青松的房间,里面收拾得很干净,特别是被子,说是砖头都行。她没到处乱看,只扫了一眼就把视线放到沈青松的书柜上。
极具红色主义的书籍让顾细犯了难,沈青松见状,打开柜子,捧出几本来,“看看。”
《青春之歌》《红日》……这些倒是可以。
顾细眼睛亮亮的,“谢谢!”
沈青松挪开目光,“不用。”
顾细高兴地拿走几本书,回去翻了几页,还挺好看,只是吃饱喝足后犯困,她眼皮子直打架,便也没勉强自己现在看,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下午起来时,沈青松早就不在家了。
她搓搓手,准备折腾磨牙棒。鸡汤说得好,目标还是要有,万一实现了呢?
做磨牙棒需要石磨研磨原料,但这东西家里暂时没有,只能去隔壁杨大娘家借用一下。
“大娘,你这石磨真大啊。”顾细抚上光滑的磨盘,感慨道。
“您之前家里经常做豆腐,都是您一个人推的?”
她听杨大娘没回话,扭头一看,发现大娘看向石磨的目光带着某种怀念。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故事,她嘴唇微动,最终闭上了嘴,像是没发现异样一般。
杨大娘似是这时才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挂上笑,嗓音又恢复了往日的爽利:“对,我力气大着呢。”又好奇问道,“你们今天要磨什么,用我帮忙不?”
顾细摇头笑道:“不用,我和小赐慢慢磨。”
沈天赐瞪大眼睛:“为什么又是我?”他明明还小。
顾细标准地露出八颗牙齿:“你说呢?”
沈天赐认命了,“知道,知道,家务要一起做。”
杨大娘正想说话,顾细忙在沈天赐背后朝她微笑摇头。杨大娘明白了,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说法,便没再提出帮忙。
米早就泡好了,顾细给沈天赐安排的工作是往磨眼里倒米。
她顺势转了话头,不再谈论石磨,“大娘,您再跟我详细说说红薯要怎么育苗吧。”
“行,”杨大娘一边逗弄萌萌,一边说起了里面的门道。
磨完大米,萌萌也睡着了。
见顾细手里要提米桶,杨大娘干脆帮忙把孩子抱回去:“萌萌这孩子真好玩,你跟她说话,她好像能听懂似的,还会嗯嗯回嘴,以后肯定说话早。”
顾细也这么觉得,小家伙头枕在杨大娘手臂上,睫毛长长,脸颊也长了肉,比第一次见面要圆滚滚,不由笑道:“对,你不跟她说话,她还急。”
沈天赐在前面开门,顾细和杨大娘跟在后面进去。
安置好小人儿,顾细正式开始做磨牙棒。
因为之前萌萌对羊奶不感冒,她干脆做两种,一种是大米磨牙棒,一种是羊奶磨牙棒,看看萌萌喜欢哪种。
研磨好的浓稠米浆过滤蒸熟,把米团捏成长条备用。另外,过滤后的低筋面粉加羊奶揉成面团,再分成长条备用。
其实最考验技术和厨具的是烘烤这一步。这儿没有烤炉,顾细便把小锅放在小炭炉上,然后将米条放在里面慢火烘,看能不能做成。
顾细每隔十五分钟揭开盖子查看,顺便翻面,每到这个时候,沈天赐那颗小脑袋瓜就会跟着凑过来。
烘得有点焦黄,她便记录下时间,下一过要早点查看。
不过也没浪费,她撕去最焦的部分拿去喂鸡,剩下的她和沈天赐分了。
考虑到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盐糖,磨牙棒的味道在后世尝过零食的顾细看来不怎么样,但在沈天赐看来,却是难得的零嘴。
见小孩子吃完一根后,目光炯炯看向自己,顾细一扬下巴:“怎么样,是不是发现你婶婶我特别心灵手巧,人美心善?”
沈天赐:“……”
他偏过头,“才没有!”她怎么能这么……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要是沈天赐知道有一个词叫自恋,那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用上,可惜,男孩现在还小,只知道直愣愣地反驳。
顾细轻笑摇头,见好就收。
最后,还真让她做成了,虽然有些失败品,但大部分都没有浪费。
顾细分了一点给杨大娘家,然后挑出其中最好的,拿到萌萌跟前,大米磨牙棒软一点,加了羊奶的磨牙棒硬一点,看小家伙喜欢吃哪种,或者是两种都不喜欢。
萌萌现在正是馋的时候,看到顾细递过去的东西,小家伙两手都用上,一手抓一种,左吃吃右尝尝,最后,大米磨牙棒被消灭光了,羊奶做的倒是还剩了大半。
晚上这一顿干脆把羊奶磨牙棒端了出来,淡了那就蘸菜汁或者香菇肉酱。
得知这是顾细用小锅辛苦烘出来的,沈青松道:“我这两天给你搭个土烤炉?”
“还有这东西?”顾细惊讶,她是真不知道,但有就更好了,“还有石磨呢?你之前说能弄到?”
“老乡家也没这么快做好,我尽快拿回来,”沈青松心里不由好笑,她对吃的倒是上心,仔细解释,“土烤炉搭起来不难,用得多就……”
“那没关系,有得用就成。”
吃完,沈青松收拾碗筷,顾细推着萌萌出去消食,隔着院墙都能听到杨大娘和杨小猴儿母子俩大声嚷嚷,然后就是杨政委劝架,接着应该是夫妇俩混合双打杨小猴儿哭嚎的声音。
顾细感叹:“我住了这么久,隔壁就没一天不热闹的。”
沈青松道:“不习惯?”
“早习惯了,”她笑道,“要是哪一天没听到那才不习惯。”
散步回来收拾一下,躺在床上休息,哪知系统突然发布了任务。
【叮!发布今日任务:思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