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疑点,是关于邹氏买砒/霜的这几份证人证言。”姚征兰从卷宗里把那几份按了拇指印的证词拿出来,一张张地放到顾璟面前,一边放一边介绍:
“这是当地药铺掌柜的证词,证明六月初二邹氏去他的药铺购买了砒/霜。这是邹氏丈夫丫鬟的证词,说她亲眼看到夫人将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纸包藏藏掖掖。这是张府厨娘的证词,证明张府连厨房都未曾闹过鼠患,更别说别处。这是张府打扫庭院的粗使老仆的证词,证明他从未在府中看到一只被药死的老鼠。
“后面还有几份,林林总总归纳起来就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邹氏去药铺购买了砒/霜,但这个砒/霜却未被用来毒杀鼠虫,过后也未从她房里找到这未曾用来毒杀鼠虫的砒/霜,用以佐证,她将这砒/霜下在了她的妯娌孝敬她婆婆的绿豆糕里。”
顾璟看着桌上厚厚一沓证词,问:“这有什么问题?”
姚征兰不答反问:“顾大人不觉着,就为了证明这一件事,这么一沓证词,委实太多了些?”
顾璟疑虑蹙眉。
姚征兰道:“其实要证明一个人有罪,就跟我们要说服别人赞同我们的观点道理是一样的。假如别人赞同你的观点,那么你还需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去说服他吗?只有当别人不赞同你的观点时,你才需要各方搜罗长篇大论地来证明你自己的观点是对的。”
“你的意思是,这么多的证人证言,恰恰说明了,这个邹氏并不承认自己有购买砒/霜之举?”顾璟问。
姚征兰点头,道:“如果邹氏承认,那么只需要一个药铺掌柜的证词与之对证,此事便可敲定了,又何须那么多张家下人来啰唣?再一个,从这卷宗上来看,这张家虽非达官显贵,却也是富甲一方。邹氏身为这家的少夫人,平常有可能会自己去药铺买药吗?那必然是支使手下的丫鬟去。
“如果说是邹氏心怀不轨所以才没有支使丫鬟去购买砒/霜,而是自己去买的,那么,她的名字又怎会出现在药铺的砒/霜出售账册上?是她自己告诉药铺伙计的,还是伙计自己将她认出来的?
“购买砒/霜毒杀婆母,她连自己的丫鬟都要瞒着,若说她会主动告诉药铺的伙计自己是谁,岂不是不合常理?若说是伙计自行将她认出,那这药铺伙计是在何等机缘巧合之下见过这位富家少奶奶?可有旁人可以佐证?可有让这伙计与邹氏当面对质?这些卷宗中统统没有写明。”
顾璟沉思,似乎在考虑她的话是否合理。
姚征兰见状,补充道:“我三舅舅曾经断过一个案子,那凶犯蓄谋shā • rén,还想一箭双雕。去邻县刀铺买刀时故意报了他对头的姓名,杀完人之后还半夜翻墙将行凶之刀丢进他对头的院中,然后写信去官府匿名举报,让官差们来了个罪证确凿。
“若非我三舅舅见嫌犯死活不承认买刀shā • rén,特意派人去邻县叫来刀铺伙计与他当堂对质,结果伙计说当日买刀的并非此人,恐怕便要铸成一桩冤假错案了。这个毒杀婆母案,在我看来,与那个案子,颇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