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岛津友希的学生岩渊明那焦急地问。
而此刻,沈画才刚来到岛津友希的病房而已。
她立刻上前给昏迷的岛津友希做检查。
事实上在她到来之前,病房这边的负责医生就已经给岛津友希做了一个初步检查。
“病人突发晕倒,在晕倒之前生命体征都没有明显变化。”给岛津友希做初步检查的医生也很纳闷,这种情况不合常理。
一般来说病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忽然晕倒,他的身体某些数据是肯定会发生变化的,比如心率会加快,比如呼吸窘迫等等。
而岛津友希在晕倒之前,身体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老师的情况不是急危重症,没有使用生命监护仪,但是当老师忽然晕倒时,我就摸了老师的脉搏,跟进来处理的医生也立刻给老师用上了生命监护仪。一切数据都很平稳。”岩渊明那说。
他看向沈画,十分焦急:“沈君,老师就拜托您了。”
沈画没有回答,她已经开始给岛津友希检查。
她也很想知道,岛津友希到底为什么会忽然晕倒。
她的手搭在岛津友希的手腕上,眉头微微皱着,表情也开始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而不多会儿,下班了的顾深听说这边出了问题,也赶了过来,一进来就看到表情严肃的沈画。
顾深没有打扰沈画,而是跟周围的人点头示意之后,就立刻走上前去,也伸手去给岛津友希把脉。
此刻,沈画却是松开了手,但她没有开口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而是有将手放在了岛津友希的头部。
“沈君,是老师的头部出现问题了吗?老师的大脑情况有变?会有什么变化?”岩渊明那忍不住问道。
沈画还是没有回答,她在仔细感受着岛津友希的情况。
就在岩渊明那焦急不安的时候,R国大使馆的人也赶到了。
来人看到病房内的紧张情况之后,并未立刻出声,而是拉了一下岩渊明那,岩渊明那就跟R国大使馆的人一起出了病房,在外面大概是在说明情况吧。
几分钟之后,沈画把手从岛津友希的头上放了下来,看向顾深。
而这时,则轮到顾深眉头紧皱,好像病人出现了什么他并不能确定的情况一般。
沈画没有着急给出结论,而是安静地等着顾深诊断结束。
岩渊明那和R国大使馆的人应该是已经交流完毕,这会儿他们又重新进入病房,看到沈画已经诊断完毕,正在等顾深,岩渊明那已经等不及了。
他立刻看着沈画:“沈君,诊断结果出来了吗?我老师的情况到底怎么了,严不严重?”
沈画:“稍等。”
岩渊明那抿着唇,依旧难掩焦虑。
R国大使馆的人也皱起了眉头,他们先是冲沈画鞠了一躬,紧接着立刻说道:“沈医生您好,我们是R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听说岛津先生出了点状况,我们就立刻赶来,麻烦您把岛津先生的情况向我们介绍一下可以吗?岛津先生现在有没有生命危险?”
沈画还是那两个字:“稍等。”
R国大使馆的人表情有些不好看,刚才开口的那个人,立刻就又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岩渊明那给挡住了:“这里是炎黄现代医院,我们还是安心等待沈君,相信沈君一定会治好老师的。”
沈画面色淡淡的,没有应声。
R国大使馆的那几个人在看了岩渊明那的表情之后,就也不再多说什么,焦急不安却又不得不忍耐地等待着。
终于,顾深松开了手。
他看向沈画:“老师,岛津先生的情况不对劲。”
沈画点头:“哪里不对劲?”
顾深:“岛津先生入院治疗老年痴呆,他的大脑病变情况并不算特别严重,老师您亲自给岛津先生行针,按理说已经控制住了岛津先生大脑病变的程度,可是为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了顾深。
顾深抿唇:“为什么岛津先生现在的大脑好像……好像……没有病变?”
“什么?”
“没有病变?”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岛津先生其实没病吗?”
R国大使馆的那几个人实在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而岩渊明那也是瞪大了眼睛,非常震惊地看过来:“老师的大脑没有病变?真的吗?这怎么可能。老师得了老年痴呆,这个诊断不可能出错的,我们已经反复确诊过。更何况老师前来看诊的时候,沈医生也又一次给老师确诊了老年痴呆,不是吗?”
当然是。
收治入院的病历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老年痴呆,甚至连等级和病情的发展程度都写了,非常详尽,还有处置方式,也都清清楚楚地写在病历之上。
按照炎黄现代医院的规矩,这些病历都是要上传到网站的,实时上传,容不得弄虚作假。
现在去炎黄现代医院的信息库里,还能搜到岛津友希那不断上传更新的病历情况呢。
岩渊明那非常疑惑,其他人也同样疑惑。
这会儿,所有人都看向了沈画。
顾深看向了沈画。
老实说,他也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非常仔细地检查了岛津友希的状况,生怕遗漏了什么,或者是理解错了什么。
可是他再三检查之后,都认为,岛津友希的大脑好像的确是没有什么病变。
这就奇了怪了。
岛津友希入院之后,他也来看过岛津友希的。
毕竟岛津友希之前多次拜访喻老,跟喻派也是有一定的渊源,喻老的葬礼上岛津友希也前来悼念,因此理解上还是要做足的。
顾深先前来看望岛津友希的时候,应岛津友希和他学生岩渊明那的邀请,也顺便给岛津友希请了个脉,看看脉象。
当时他其实觉得没什么必要,因为师叔沈画给诊断的,那还能有错?
他之所以又给岛津友希诊脉,也算是抱着学习的态度,看看岛津友希的具体情况,再看看师叔沈画的用药,随时随地都在学习。
顾深记得,他当时在给岛津友希诊脉之后,还跟岛津友希本人,以及他学生岩渊明那一起,讨论过岛津友希的病情,也讨论过师叔沈画的行针思路和用药思路。
行针思路是最主要的。
沈画从来都没把喻派金针当成是不传之秘,况且喻派金针也并不是说了行针思路,别人就能够偷偷学会的。
就算是出于交流学习的目的,顾深把给岛津友希的行针思路大致说了一遍。
他当时还说:“我师叔的行针思路大致是这样,不过还有一些是我看不清的,如果是我的话,行针思路肯定也是这样的,但是想要达到像师叔这样的行针控制的结果,就要更麻烦一点了,我可能会分割成几个步骤一一进行。但是师叔亲自行针就不一样了,师叔的一针,能起到我们十针的效果。”
顾深记得他当时这么说的时候,岛津友希和岩渊明那还非常好奇,这是为什么?
行针不就是行针?
针灸说白了就是对穴位的刺激,难道说不同的人,用着想通的行针手法,最终的刺激结果还能不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
这超出了岛津友希和岩渊明那对一般针灸的认识。
顾深那个时候听到这个问题也就只是笑笑,摇摇头说:“这就是师叔和我们的不同。”
岛津友希和岩渊明那还是不明白不同在哪儿。
顾深却说:“我也说不清楚,如果我能说清楚的话,说不定我就能够达到师叔那样的高度了。可惜世界上只有一个师叔。”
后来这个话题也没再多聊,因为顾深也的确说不出个所以然啊。
想要理解师叔沈画的行针思路不难,但是想要达到她的那种举重若轻,非常困难,更困难的是,完全无法理解,做不到。
顾深记得当时给岛津友希把脉之后,结果他其实看得并不是那么清晰。
老年痴呆症是大脑病变,但这种病变没有那么明显。
他用脉气探查了岛津友希的大脑之后,也无法像是其他病,比如说脑部的胶质母细胞瘤那样,他用脉气就能清楚地探查到肿瘤的位置形状和大小。
老年痴呆症导致的大脑病变,不很明显,但脉气走向也的确有差异。
顾深在学会喻派金针,学会利用脉气之后,并未接诊过老年痴呆病人,因此对岛津友希的病例,他就详细地感受了一下,再结合师叔沈画的行针控制思路,以及用药思路,还是很有收获的。
至少下次碰见老年痴呆病人的时候,他能有一个控制和治疗的方向。
不过短期内因为炎黄现代医院还是专科专项的缘故,他再接诊老年痴呆病人的可能性不是很大,真有的话,大概率也是像岛津友希这样的二类自费病人。
正是因为在之前就已经给岛津友希做过检查,顾深对岛津友希当时的脑部病变还是比较清楚的。
所以,在对比对照上现在岛津友希的大脑情况,顾深才会那么吃惊!
师叔沈画给岛津友希的大脑病变做了控制,在这层控制之下,岛津友希的老年痴呆症不会再加重,并且按照原本的治疗预期来说,病变脑组织被控制之后,再通过对周边相邻相似功能的脑组织进行刺激、营养的话,周围的脑组织,是有可能部分代替病变脑组织的功能的。
人体的很多器官都有这样的代偿功能。
可以说,只要病变组织不蔓延不恶化,器官没有坏死的部分就会努力增长,把病变组织的工作也给接过来,起到替代的作用。
难点就在于怎么遏制病变组织的蔓延和恶化。
病变组织无法控制,那周围健康组织想要代偿也没机会,因为他们自己都要保不住了。
顾深当时就觉得岛津友希的情况不算太严重,病变脑组织不是特别多,且已经被沈画给控制住了,那么恢复起来也就是时间问题。
可忽然之间,人晕倒了,再检查,却发现脑部病变没有了。
顾深也是弄不明白了。
他眉头紧皱。
如果不是他之前给岛津友希做过检查,就单单是此刻对岛津友希的检查来说,他可能会真的认为是师叔误诊了。
因为……现在他真的无法探查到岛津友希的脑部病变,他的脉气在他大脑之中畅行无阻,一切都非常正常。
真的是师叔误诊?
怎么可能!
他之前的诊断,可是和师叔一样,他之前清楚地探查到了岛津友希的脑部病变。
绝对不可能是误诊。
真说误诊的话,那也只能说是他跟师叔一起误诊了。
这可能吗?
顾深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沈画。
沈画的眉头也在微微皱着。
并未吭声。
岩渊明那焦急不安:“沈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画抬头看过来:“现在岛津先生的情况有些奇怪,他脑部病变好像一夜之间没有了。”
岩渊明那一愣,他忍不住看了顾深一眼,又转头回来看沈画:“真如顾大夫刚才所言,老师脑部病变没有了?我以为……我以为顾大夫是在开玩笑……居然是真的吗?这……这怎么会?”
R国大使馆的几个人也低声交谈,一个个面色凝重。
岩渊明那却是面露惊喜:“您二位都说老师的脑部病变没有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老师的病好了?沈君不愧是神医!老师说的没错,这病只能找沈君!”
沈画皱眉。
顾深也皱着眉头看向岩渊明那:“先别着急下结论,病人的情况很是奇怪,现在说治好没治好,还为时尚早。”
岩渊明那看过来:“老师的老年痴呆就是源于脑部病变,现在脑部病变没有了,那不就是病治好了吗?”
“可岛津先生现在还没有醒来,还在昏迷状态,这……不能叫好吧。”R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说道。
岩渊明那一愣,像是忽然想起来这件事一般,立刻点头:“对对,老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来?沈君,到底怎么回事?”
沈画面色淡淡的:“从检查上来看,岛津先生现在……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但他又确确实实在昏迷着。”
“这……”岩渊明那不由得抿唇,“沈君也没有办法吗?”
顾深忽然开口问道:“岛津先生是怎么昏迷的?”
岩渊明那立刻说道:“老师原本在自行休息,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老师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手里还拿着本书。我以为老师太困睡着了,我就把老师手里的书拿走,又想扶老师躺下休息。可一不小心,没扶稳,老师就侧着歪到一边上,还撞上了床头柜。”
岩渊明那脸上带着愧疚,上前去扶着岛津友希的头让大家看。
果然,在岛津友希头部右侧的位置,有一块红痕,一看就是撞到什么地方的痕迹。
岩渊明那说:“撞的不轻,我吓了一跳,赶紧又把老师给扶起来,原以为这么重的撞击老师肯定会醒,结果老师完全没任何动静,是老师太困吗?不太可能。老师的睡眠一向很浅,我试探着叫了老师几声,老师没有回应,我这才觉得不对劲,又赶紧想要唤醒老师,但无论我怎么叫,都无法唤醒老师。我才确定老师昏迷。”
顾深抿唇。
沈画看向岩渊明那:“你当时没给你老师把脉?”
岩渊明那点头:“我在无法唤醒老师时,就第一时间检查了老师的生命体征,当然也有脉搏。可是老师的脉象十分平稳,就跟睡着了一样。我有些怀疑是不是弄错了,但确确实实……没变化。”
岩渊明那看着沈画,微微叹气:“沈君,我的所有中医知识都是跟着老师学的,在对脉象的研究上,我当然无法跟沈君比,我也无法从脉象上检查出来老师大脑的病变。所以……我也不知道当时老师大脑的情况。”
“我认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先唤醒岛津先生。”R国大使馆的几人互相交流一下之后,一致地说道。
岩渊明那也点头:“沈君,如果我老师大脑没有病变的话,我认为就是您治好了老师的病。可是……这种治疗手段有副作用吗?会让老师醒不过来?”
顾深眉头微微一皱,他想要开口反驳,但他说什么的话,好像没有多大威慑力,也不足以让人信服。他想了想,还是没吭声,也看向沈画。
沈画:“他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目前我也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岩渊明那像是没听懂一样,追问一句:“沈君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也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沈画点头:“对。我现在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岛津先生现在的确检查不到脑部病变,但我并不认为是你说的那样,是我治好了他。我给他的治疗方案没有问题,但也绝对不能治好他。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大脑病变,是没有人能治好的,只能控制。”
“可老师脑部病变没有了啊,这还不是治好吗?”岩渊明那问。
沈画摇头:“我不清楚,但一定不是我治好的。”
岩渊明那沉默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R国大使馆的那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开口说道:“那会不会是……误诊?连沈医生都说无法治好岛津先生的大脑病变,可现在岛津先生的大脑有的的确确没有了病变,那会不会是……从一开始,岛津先生的大脑就没有病变?是沈医生看错了,误诊了。”
岩渊明那皱眉,“沈君不可能误诊。”
R国大使馆的人说:“沈医生当然是非常厉害的医生,但是医生就难免会出现误诊,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世界上大概没有哪个医生敢说自己完全没有出现过误诊的情况吧。只要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都不成问题。”
沈画看了过来:“你说的那不是误诊,是对病情判断不明。如果病人的病情不稳定,症状不明显,或者是症状和其他疾病相似的话,医生没有判断准确也是很正常的,但医生会在接下来的检查和观察中,确定病人的情况。这不叫误诊。”
R国大使馆人的笑笑:“是,这不叫误诊,是对病情判定不明。沈医生这次应该就是病情判定不明吧。”
沈画眼神依旧淡淡的:“不,我对病情判定非常清楚。在我接诊岛津先生时,他的大脑的确就是出现了病变,符合他老年痴呆症的病变特征。”
“……”
大使馆的人皱起眉头:“那现在岛津先生大脑没有病变,您也说不是您治好了岛津先生的大脑病变……那,难道是岛津先生自愈了?”
沈画:“这一类的大脑组织病变不可能自愈。”
“……这些都不是,那您觉得,岛津先生到底是什么情况?”
皮球又抛给了沈画。
岛津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顾深也觉得这个问题很是棘手。
根本无法回答,怎么回答都不对。
沈画则是看向了岩渊明那:“目前岛津先生的情况不明,我的建议是留院观察,如果有什么情况再对症处理。”
岩渊明那:“但是无法明确我老师到底是什么情况,对吗?”
沈画点头:“是的。暂时无法明确,需要观察之后再确定。病人的病情是肯定会反应到脉象上的,掩盖得了一时,掩盖不了一世。”
岩渊明那想了一下:“说句冒犯的话,沈君,会不会……和您给老师行针控制的方式有关?”
沈画挑眉。
岩渊明那说道:“您之前给老师行针,旨在控制老师脑部病变。也就是在您行针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老师就忽然昏迷不醒。刚才您和顾大夫一同给老师诊脉的时候,可曾在老师大脑之中发现行针控制的情况?假设老师的脑部没有病变的话,你们所谓的行针控制,控制的到底是什么?是健康的没有病变的脑组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会不会就是老师昏睡不醒的原因?”
顾深一惊。
他面色也沉了下来,目光清冷地看着岩渊明那。
不得不说,岩渊明那点出了他刚才忽略的一点东西。
在刚才查探岛津友希的脑部情况时,他只顾着震惊于岛津友希此刻的脑部状况,确实忘了之前沈画行针控制的事。
这会儿再仔细回想……
好像,在岛津友希的脑部的确没有发现行针控制的迹象。
就好像师叔沈画从来就没有给岛津友希行过针一样!
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行针和用药一样都是有疗程的。
很多病之所以一开始要一□□针一次,后来改为三□□针一次,就是因为行针控制是有时效的,一开始控制的力道大,就需要一□□针一次,才能控制住病情蔓延,后期控制住之后,病灶被压制住,那么行针的效果就会延长,持续时间会延长,行针的频率也就会降低。
说白了就是,在控制的有效期内,探查的话是肯定能够探查到之前行针控制的痕迹所在的。
而岛津友希这明显还不到一个周期,应该是可以看到先前师叔行针控制的痕迹。
之前顾深给岛津友希把脉,介绍师叔行针思路的时候,就清楚地看到师叔沈画对岛津友希脑部病变组织的控制。
但是此刻,却看不见了!
为什么?
他刚才只顾着震惊于岛津友希大脑组织中找不到病变组织,忘记了控制这回事。
这会儿想想,越想越是吃惊。
就好像……
就好像岛津友希的病变脑组织,吸收了沈画用来控制他病变脑组织的脉气,然后,自行修复……
顾深眉头一皱。
他忍不住开口:“师叔,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岩渊明那和R国大使馆的人都看了过来:“是要讨论关于我老师的情况吗?我们应该有知情权,我老师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顾深抿唇。
沈画看了顾深一眼,又看向岩渊明那:“你觉得是我行针出了问题?”
“抱歉沈君,我并不是要质疑你,而是完全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我听说您在教导学生的时候,都会让学生画出脉路图……给我老师行针的人是您,您当时好像也没有画脉路图……”岩渊明那说。
沈画:“你是想看脉路图吗?”
岩渊明那连忙说道:“我只是觉得有脉路图,或许能更清楚一点,您说呢。”
沈画轻笑,点头:“医院如今的接诊量并没有超负荷,因此所有病人的救治同时也都兼顾教学目的。脉路图当然有,给岛津先生行针的脉路图,也有。”
沈画看向顾深:“从电脑上调出来。”
她又看向岩渊明那:“给岛津先生行针的时候,因为没有其他学生在,我就没有当场画脉路图,但在给岛津先生行针之后,我立刻就补画了脉路图放入电子病历之中。”
顾深从护士那边接过平板,在上面找到岛津友希的病历,点开加密之后,里面果然有一张脉路图。
沈画示意让顾深把平板电脑递给岩渊明那。
岩渊明那双手接过电脑,仔细地看脉路图。
沈画并未在意那么多,看了他一眼就说道:“我并不认为我的治疗出现什么差错,眼下岛津先生的情况虽然特殊,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我依旧认为,不需要那么着急,静待观察即可。”
R国大使馆的几位却是一脸不认同:“但现在岛津先生为什么会昏迷,原因还没找到。昏迷不醒对岛津先生又会造成什么损害,这都是不确定的。我们认为当务之急是让岛津先生先清醒过来。”
沈画:“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坚持自己的思路。”
R国大使馆的几人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人说道:“沈医生,您是医生,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医生敢说自己能治所有的病,您治不了岛津先生的病也不丢人,但还请您如实告知,方便我们给岛津先生转院。”
沈画挑眉:“你们要转院?”
R国大使馆的人点头。
沈画则是看向岩渊明那:“如果你们确定转院的话,可以签署放弃在本院治疗的协议,那么就可以走转院程序了,你们也要记得联系好接收医院。”
岩渊明那抿着唇没有吭声,像是还没做好决定。
这个决定大概是十分难下的吧。
岩渊明那自己也是医生,他明白病人在转院途中可能会有的风险。
转院之前,肯定是要代理人签署协议的,岛津友希入院时的指定代理人就是岩渊明那,也就是说岩渊明那可以决定岛津友希的医疗方案,包括放弃在炎黄现代医院治疗,转院这些。
一旦签署放弃协议之后,那意味着在离开炎黄现代医院之后,在转院途中出现任何风险,炎黄现代医院都是没有责任的。
目前看岛津友希的情况好像十分平稳,无论是大脑还是其他生理指标都非常平稳,就好像是一个人熟睡了一样。
这样看的话,似乎转院也不会有危险?
但有些时候就是那么巧,那么邪门,看着好好的,一转院就坏事儿。
现在怎么办?
R国大使馆的人在低声交流着,他们用R国语交流的,虽然声音很小,但跟他们站得很近的岩渊明那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们交流的内容。
他们认为应该立刻包机送岛津友希回国,回到R国内岛津家族的岛津纪念医院进行治疗。
虽然说转院途中可能会出现一些风险,但目前来看岛津先生的状况还是很平稳的,可以从R国那边调过来一个医疗小组,配备上全套的医疗设施和医护人员,包机前来,带岛津先生回家。
这样的话,在路上一旦出现什么风险,也能及时处理。
不得不说,这似乎是一个好办法。
R国大使馆的那几人又说:“在转院途中可能会出现危险没有保证,但是谁能确保留在炎黄现代医院内,就不会出现危险了吗?现在炎黄现代医院这边都无法确定岛津先生到底是什么病,又怎么能给予有效治疗?”
“如果在炎黄现代医院这边出了什么事情,岛津先生没有救回来的话,那这能说是炎黄现代医院的责任吗?那肯定也是要经过医疗事故鉴定的,谁都不敢说哪个病人死了就一定是医院的责任,或者说,没人会觉得,医院就应该救活所有人。”
也就是说,留下和离开,都有风险,且不能把这个风险给转嫁到医院身上。
那么,如果不信任这家医院的话,是不是应该立刻联系R国国内,想办法带岛津先生回到R国接受治疗?
炎黄现代医院虽然声名鹊起,并且声称能够治愈那么多的绝症,还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病例,可这个医院到底太年轻了,沈医生这个负责人也到底太年轻了。
炎黄现代医院所使用到的核心中医理论,都没有完全经过实验室的论证,怎么敢说一定正确?
另外就是,他们R国的中医跟华国这边已经不一样了,他们是验方,也就是说,不需要把脉,不需要什么阴阳五行的理论去判断病人体质,是阴虚还是什么,都不需要判断,只需要根据病人症状开药,就跟感冒了给感冒药,发烧了给退烧药,咳嗽了给止咳药是一样道理。
而R国医疗水平向来不差,他们认为自己是摒弃掉了传统中医中的糟粕,留下的有用的药方才是精华,才符合现代医学理念。
这可是R国一代代总结下来的经验。
那么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国家总结的经验,偏要跑来华国,接受被他们摒弃掉的传统中医的治疗?
R国大使馆的人已经在跟岛津家族的人沟通。
岛津先生最疼爱的学生是岩渊明那,但是岛津先生还有家人。
岛津先生一生未婚,但他还有一位年迈的母亲,还有弟弟,弟弟那边有家人……
这些都是岛津先生的血亲。
如今岛津先生的病情出现变化,于情于理都应该通知岛津先生的家人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岩渊明那的决定。
岩渊明那看向沈画:“沈君,老师对您的医术非常信任,在的病之后,在我们岛津医院的研究员里也进行了许多实验……您知道的,我们岛津医院的研究所里,有专门关于老年痴呆症的研究,已经有了不少研究成果,但是临床上老年痴呆症并不都是一样的。”
“老师的情况就属于比较特殊的,目前的研究成果无效。老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您。”
“但是您的号太难挂了。我们之前就已经尝试过挂您的号,一直没有挂上,碰巧后来听说您有了自己的新医院,老师在跟医疗团队讨论之后,郑重决定,还是来找您。”
岩渊明那道:“老师说,如果在您这儿拿不到答案的话,那他就没救了。他就不再挣扎着想办法,该决定退休了。”
沈画没多说话。
岩渊明那又道:“老师信任您,老师认为只有您才能给他答案。所以……即便现在出现了这么匪夷所思的情况,我觉得……老师应该还是信任您的,我代替老师决定,留下。全权交给您处理。”
沈画微微挑眉。
岩渊明那冲沈画来了个深深的鞠躬,“拜托了。”
这边给沈画鞠躬完,岩渊明那就被大使馆的那几位工作人员给叫走了,说是岛津先生的家人要跟岩渊明那通话。
顾深看岩渊明那他们走远,他又一次走到岛津友希跟前,把手覆盖在岛津友希的脖子上。
又感受了一次之后,顾深看向沈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师叔,岛津先生现在的大脑情况很正常,完全没有发现病变,但是……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您之前给岛津先生行针控制所凝结在控制节点上的脉气,去哪儿了呢?完全没有!就好像您从未给岛津先生行过针一样!”
“按理说,这才一天都不到的时间,都还没到第二次行针的时间,您用来控制病变组织所凝结的脉气,是不会消散的啊。”
“就算是病变组织忽然变好了,变成正常组织了,可您凝结的脉气,这么容易就散了吗?”
要控制病变组织或者是各种癌症病灶,靠的就是凝结起来的这些脉气,要是凝结起来的脉气还没到下一次行针时就散了,那怎么可能起到控制病灶的作用?
那根本就不可能用来治病。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沈画摇摇头:“凝结的脉气没有散,再观察两天就知道了。”
顾深一愣,眼睛顿时亮了:“老师,您知道怎么回事?”
沈画:“大致知道,但也有些好奇。”
顾深目光微微一凝:“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沈画摇头:“先不管,静观其变即可。”
顾深:“那……那岛津先生现在醒不过来,不会有危险吗?”
沈画:“深度睡眠,目前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危险。”
顾深松了口气。
虽然说没有任何一家医院可以承诺能够治好所有人,但岛津友希这个人太特殊了,他的个人名气、社会地位都非常高,在R国和国际上的知名度也都很高。
尤其是,岛津友希这次可是花了一千多万来挂号的,结果来了没几下就被治死的话,那对炎黄现代医院来说,将会是巨大的打击。
在这种情况下,岛津友希出现不明情况,顾深私底下也觉得让他转院或许是最好的。
不过那是基于沈画没有把握的情况下。
只要沈画有把握,能够把控情况,那自然是不用多说什么。
顾深是完全相信沈画的。
她说没事就没事。
顾深看向沈画:“这样吧,师叔你回去休息,我留下来看着岛津先生,情况有变我会随时通知你。”
沈画点头:“行。没什么变化不用管就可以。”
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沈画并没有能能够立刻回去休息。
高位截瘫的莫心锡,术后出现高热。
这可不是好现象,意味着他可能是受到了感染,对于此刻的莫心锡来说,任何感染都很可怕,一旦感染无法遏制,不光是手术失败与否的问题,还会威胁到他的生命。
沈画在办公室查阅今天的所有病例时,接到莫心锡高热不退的通知,她立刻赶过去。
莫心锡是高位截瘫,脊髓再生的治疗在她这儿,难度加倍。
康纳教授脸色很不好看:“我们已经使用了多种抗生素,但是目前病人的体温还是没能降下来。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医护人员都很是揪心。
在手术之后,康纳教授本来就是炎黄现代医院的人,自然是要留下跟这个病人。
但耿胜宏属于是从海一院借调来的,这边莫心锡的手术结束之后,他立刻就赶回海一院,就连跟康纳教授和整个医疗团队一起开的术后研讨会,他都是通过线上视频参加的。
这会儿莫心锡出了问题,耿胜宏那边还不知道,医助给耿胜宏打电话的时候,海一院那边说耿胜宏这会儿正在手术室。
那就不要扰乱他的情绪了。
沈画赶过来的时候,ICU之前已经围了很多人。
除了康纳教授和脊髓再生医疗小组的人之外,还有莫心锡的家长。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家小锡到底怎么了?不是说手术很成功的吗?这是又出现了什么变故?”莫妈妈焦急万分。
莫爸爸也是急得攥紧拳头。
康纳教授的中文水平还不足以来给家属做解释,只能是他说一句,医助翻译一句。
康纳教授:“病人术后出现严重感染,现在高烧不退,情况十分危险。现在已经使用多种抗生素,如果高烧持续不退的话,代表所有抗生素无效,那么……感染会引发病人多器官衰竭……进而导致死亡。严重术后感染的死亡率非常高。”
康纳教授的话翻译出来之后,莫妈妈顿时就没劲儿了,站都站不住。
如果不是旁边的莫爸爸眼疾手快地扶着她的话,她可能直接就软倒在地上。
“不,不,不可能。怎么会?沈医生明明说手术一切顺利,怎么会……怎么会忽然感染……”莫妈妈的声音在颤抖。
康纳教授叹气:“术后感染是并发症之一,也是最危险的并发症。病人的情况比较严重,在手术的时候,创面也比较大,容易引发感染……”
“不!”
莫妈妈根本听不进去。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可以让她接受儿子病危将死的事实?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沈医生来了!”
有人喊道。
莫心锡的爸爸妈妈立刻转头看过去。
在沈画过来的时候,莫妈妈直接就冲着沈画扑上去:“沈医生,沈医生求求你,你说了小锡的手术很成功的,你说肯定可以救小锡的……沈医生,沈医生!求你了,求你了,你是神医,你能起死回生……求你一定救救小锡,这孩子太可怜了,求你了啊……”
沈画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拿过术后用药记录来看。
医助则在旁边低声劝慰莫心锡的爸妈:“在手术之前,风险都已经向二位告知。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尤其是像莫先生这么大的手术,风险更高。当然,我们完全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现在还没到最后时刻,还请您冷静一下,配合医生治疗好吗?”
“我冷静不了!我儿子在里面高烧不退即将面临死亡,你叫我冷静,我冷静不了!”
“你们医院做手术都要签手术同意书,哪一次不是都把各种情况都给写上叫我们签字,无非就是怕手术出现意外了我们家属向医院追责。不用再说这些了,我们知道,我们都懂。出现术后感染跟你们医院跟你们医生无关,我们知道。我们就是想求求你们,再努力一点,再想想办法……”
莫心锡妈妈已经哭得站不起来了。
沈画在看完记录之后,立刻让人去准备无菌服。
她走到莫心锡爸妈那边,也没伸手去扶莫妈妈,她直接说道:“您先别哭,声音太吵,病人能够听到,对病人影响很大,对医生思维影响也大。我现在进去看看病人,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力。”
莫妈妈止住了哭声,但还是抽泣不止。
沈画迅速去消毒换衣服,进去看病人。
康纳教授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沈画点头。
莫心锡的情况的确很严重。
高热不退。
沈画大致算了一下时间,目前已经用上的抗生素也并为起效,这就意味着要换抗生素,但也并不是换抗生素就能解决的。
情况看起来很棘手。
沈画其实有些奇怪,在手术时她给莫心锡做过检查的,并且在手术过程中,她激发了莫心锡自身的生机,去诱导干细胞的分化。
这被激发的生机可不光是能诱导干细胞的分化,更能提高莫心锡的体质,除了会缩短莫心锡的寿命之外,对他的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其他坏处。
按理说,莫心锡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出现术后感染。
沈画在疑惑中给莫心锡做了检查。
在检查之后,沈画也不由得挑眉。
莫心锡的确是在高热,但这种高热对他的身体并没有坏处,反而是有好处!
沈画也觉得奇怪,她并未着急下结论,而是再三确认……
终于,她出来了。
一看到她,莫妈妈就连忙用袖子抿了眼泪上前,满眼期待地问:“沈医生,怎么样?小锡的情况是不是不严重?可以救的对不对!”
沈画想了一下,有些难以回答。
她不可能把脊髓再生需要截取患者生命潜力来激发患者生机这事儿告诉患者和家属,因此由此而来的相应解释,她也就没办法跟患者家属说。
她得想想怎么组织语言。
截取患者生命来激发生机这事儿,局里和有关部门都是知道的,也是被批准的,但这种手段太匪夷所思了,等于是在截取病人的生命,一旦公布出来肯定会有道德伦理上的问题。
完全不需要怀疑,一旦公布,肯定会引发巨大争议,甚至会有人觉得沈画是刽子手。
隐瞒真相,治病救人,同样有伦理上的问题,比如她身为医生,怎么可以截取病人的生命?
可是不截取的话,病人就没有治愈的希望。
如之前的那些瘫痪病人,再如现在高位截瘫的莫心锡,他们最渴望的不是能活一百岁,而是能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截取病人生命,病人都应该有知情权的。
偏偏在这一点上,这个知情权不能给。
这是上级讨论之后的结果。
也正是因为这个知情权不能给,同时这种手段对病人来说也是太神秘莫测,一旦控制不好的话,就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比如说沈画这个能够不动声色截取病人生命的医生,她会不会在跟自己不合的人身上使用这种手段?悄无声息地缩短对方的寿命?
再比如说,一些疑难杂症上,她会不会为了追求治愈疑难杂症,就肆无忌惮地使用这种手段?
谁能限制她?
这些都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沈画自己也知道。
所以但凡是她经手的病人,脉路图,所有治疗手段,治疗方案,都会有一份加密版本的,尤其是用到了截取病人生命这一点的,都会在档案之中写明,以供调查。
不过沈画和有关部门的商谈之中,基本确定,只在对脊髓再生的病人,才会用到这种方法,并且会尽可能地减少所需要截取的病人寿命。
目前,所有脊髓再生病人术后生活和身体状态,也都在有关部门的监管之中。
见沈画没有说话,莫心锡妈妈的心顿时就凉了。
她颤抖着说:“沈医生,沈医生你回答我啊,小锡到底会不会有事?他的烧能退了吗?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感染了,忽然就发烧了……这可怎么办啊。”
“会不会是因为……因为小锡的手术太仓促了?”
莫心锡妈妈忽然想起来这件事,立刻说道:“原本说让小锡调理半个月的身体再开始进行手术的,可是忽然又说小锡达到了手术指标,可以立刻手术……会不会是这个环节出问题了?沈医生你说句话啊!”
莫心锡爸爸也焦急地看着沈画:“是啊沈医生,是不是因为调理的时间不够,小锡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手术?如果是这个问题,那您快点想办法啊,我们不怪您,但还请您赶紧想想办法。小锡期盼这个手术已经好多年了,现在终于做了手术……”
沈画收回思绪,立刻说道:“你们先别着急,病人的高热不是感染,但这种高热对他的身体没有太大坏处,反而是又好处。”
是否是感染,是由病人的各项检查指标来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