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殿下,”云裳才为裴良玉梳完了头,就遇上了被齐瑄特意遣来报信的内侍,待听完了来龙去脉,忙给裴良玉道喜。
有了汾阳王的大捷,这命格之事,谁都会相信,必是应在裴良玉身上,谁真谁假,内里有没有隐情,都不能再动摇裴良玉的地位。
边关大捷之喜,还恰好在她大婚之日,这让裴良玉不得不将昨日母亲提过的,汾阳王贺礼一事联系到一处。
若所料不错,那汾阳王这贺礼,送的可就重了。一封捷报,将天生凤命安在了裴良玉身上,传扬出去,怕还能让她在民间收揽不少名望。
但汾阳王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
被父亲教导了半年,裴良玉的眼界比之从前,开阔了许多,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汾阳王这么帮她,仅仅只是出于愧疚,别无所求。
或许,汾阳王是看出了皇帝对待勋贵的态度,又或是,看中了她如今的身份有利可图。
不过现今汾阳王不在京中,倒不必考虑这么多。眼前这桩,才是主要的。
从前和范文晏接触得多,让裴良玉对边关的捷报,有了更多的认识。那不止是一份捷报,更是捷报背后,永远埋骨边关的一个个名字。
几乎是从天而降的名望,裴良玉不会放弃,却也不会心安理得的收下。
“恭喜本宫做什么,边关大捷,是将士们在战场拼搏,奋勇杀敌得来,如今只归为玄而又玄的运道,岂不是抹杀了他们的功绩,”裴良玉说着,喊了姜寸寸来,“你与他同去,将本宫的话,告诉太子。”
“殿下,”等姜寸寸跟着一并走了,云裳才道,“奴婢听得此事,只看到了眼前,对殿下有利,却不曾想到捷报背后。”
云裳与她身边的女史,看着裴良玉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崇敬:“有幸服侍殿下,是我等的福气。”
云裳在长平殿中又呆了一阵才走,姜寸寸却已跟着到了宫中。
彼时皇帝正在与众臣议政,姜斤斤瞧见自家兄弟来,还以为是东宫出了什么事,忙悄悄将人喊到廊下。
“可是太子妃有什么吩咐?”
待寸寸将裴良玉的原话说了,伺候齐瑄多年的姜斤斤敏锐的察觉到,此事不能拖,忙寻了皇帝身边的内侍,要求见太子传话。
那内侍跟随皇帝多年,也是个人精,听了寸寸的转述,当机立断,入了殿中。
皇帝瞧见内侍进门,便问了一句:“何事?”
“陛下,太子妃使人来寻太子。”
殿中正说起朝堂事,陡然听说裴良玉遣了人来寻太子,不少大臣都皱起了眉头。
皇帝虽有些不悦,可今日才夸过裴良玉,他贴身的内侍也不是莽撞之人,便道:“哦,太子妃遣人来?传他进来。”
等姜寸寸进殿,齐瑄忙问:“可是东宫出了什么事,太子妃才遣你来?”
姜寸寸小心翼翼的答道:“非是,太子妃遣奴婢来,是要向太子传一句话。”
只为了一句话,还打断了议政?一些勋贵出身的大人轻哼出声,毫不顾忌的议论起来。
齐瑄知道,裴良玉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然,也不会叫人来传话,便问:“什么话。”
“太子妃听闻宫中将边关大捷与命格相连,特遣奴婢来见太子,传一句话,”寸寸顿了顿,才继续道,“边关大捷,乃将士奋勇拼杀之成果,非吾之功。”
这话出来,殿中不管是勋贵还是寒门出身的官员,甚至是皇帝,都愣了愣,方才曾私下议论的几个勋贵,更是老脸通红。
但很快,众人便将方才裴良玉派人打扰政事的不满都去了,反倒对裴良玉生出了许多好感。
不等齐瑄开口,皇帝便追问道:“此乃太子妃所言?”
“回陛下,一字不差。”
“好,”皇帝大笑道,“果真佳媳。”
见皇帝兴致如此好,大臣们也乐得说上几句,便都齐声恭喜。
姜寸寸打紫宸殿走过一圈回来,为裴良玉带了不少赏赐,而裴良玉让他去传的那句话,和当时的场景,也很快传出了宫中。
“做的不错,”裴良玉夸了一句,才将皇帝赏下来的东西一一过目。
裴良玉留了几件适合小孩子用的东西,才让文栀将剩下的东西登记造册。
“打发人去缀锦院瞧瞧,福盈福瑜课业上的如何了,再把这些给他们送去。”
“是,”霜芯应了一声去了,又问过几句福盈福瑜的事,回来说与裴良玉听。
到了午间,齐瑄没回东宫用饭,裴良玉正要传膳,就看见福瑜领着有些不情愿的福盈进来了。
“拜见母亲,”福瑜行了礼,见福盈没动,伸手拉了一下。
福盈这才行礼:“拜见母亲。”
裴良玉将两个孩子的举止看进眼中,却并没拆穿。
“你们来得巧,母亲正要传膳,不如今日就在长平殿用饭?”
福盈听了这话,警惕的看了裴良玉一眼。
福瑜却认认真真道了一声是,又说:“多谢母亲的礼物,我与姐姐都很喜欢。”
“本宫也只是借花献佛,你们喜欢就好,”裴良玉说着,又吩咐雪蕊赶紧去加几样小孩子爱用的菜色。
裴良玉转过头,就发现福瑜正看着她几上的茶盏。
“母亲,您桌上这茶盏,可是前朝官窑出的永安瓷?”
裴良玉眼中惊讶一闪而过:“福瑜怎么知道?”
“先生上课时曾提到,”福瑜认真道,“儿臣瞧着有些像。”
“不错,学以致用,”裴良玉笑道,“母亲这里还有一套不曾使过的,过会儿你带回去,日后也要如此学习才好。”
福瑜眼睛都亮了:“多谢母亲。”
见福瑜高兴,裴良玉也不至于舍不得那点东西,看向蹙着眉的福盈:“福盈这几日学得如何?若学得好,也有的。”
福盈撇了撇嘴,不理裴良玉。
裴良玉不好和个孩子计较,只当无事发生一般,看向福盈的傅姆,等她回话。
福瑜见状,碰了碰福盈。
“不要!”
福盈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她气恼的看向福瑜:“不要坏人的东西!”
坏人?裴良玉微微挑眉。
福盈傅姆忙跪下请罪:“禀太子妃,今日郡主在花园玩耍时,听见两个宫人提起颖侯被弹劾之事。奴婢未能好生照顾郡主,请太子妃责罚。”
“两个宫人?”
“是,”傅姆道,“奴婢已命人将那二人当场拿下,送去了钱掌正处。”
那两人说的是事实,顶多也就是犯了口舌,重要的,是传信的人才是。
“起来吧,”裴良玉说完,和文栀对视一眼,等她点头,方叫了殿中人都退下,只留了两个孩子在。
福瑜忙道:“母亲,姐姐她、她容易听信谗言。”
“我才没有,”福盈气鼓鼓的瞪了福瑜一眼。
“福瑜放心,母亲只是想和福盈说几句话,你留在这里,就当做个见证好不好?”
等福瑜点头,裴良玉才看向福盈:“若母亲没猜错的话,福盈你,是听说了李御史弹劾颖侯,而后颖侯被罚之事?”
福盈见裴良玉面色温和,言语轻柔,鼓着脸,悄悄看了她一眼,才点头。
“撇开本宫与李御史的亲缘不提,福盈可知道,你们外祖为何会被弹劾?”
见福盈不答,裴良玉又将视线投向了福瑜。
“外祖不尊宫规,”福瑜道,“先生说了,外祖不尊重父亲!”
“什么!”福盈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你先生骗人!”
“我没有,”福瑜也不高兴了。
难怪,两个孩子一母同胞,性情却完全不同,这个教导福瑜的先生,倒有些说头。
裴良玉眼珠子转了转,道:“福瑜,母亲同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听,不听!”福盈背过身,捂住自己的耳朵,竟是连福瑜都不理了。
“从前,有个人叫齐瑄。”
福瑜惊讶道:“和爹一样。”
裴良玉含笑点头,看见了在齐瑄二字出口后,福盈微微撤开的手。
“齐瑄住在一金屋中,门前有重重守卫关卡,不论是谁要见他,都要先递上拜贴,得到准允,方能入内。”
福瑜眨眨眼。
“突然一日,齐瑄不在家中,有个人言说,吾与齐瑄有亲,遂不递拜帖,长驱直入,事后也不了了之,未得任何责罚。”
“自此,有一有二,就有三,到了某日,”裴良玉看了一眼福盈,“有个藏着凶器的人,走到了门外。你们说,守卫会拦他,还是不拦呢?”
“要拦!”福盈转过身,“他有凶器,拿下!”
“可他的凶器藏起来了,别人不知道啊,”裴良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引诱,“别人都不拦,难道还偏偏只拦他?”
见福盈考虑得眉毛眼睛都使了劲,裴良玉只伸手拿了个小瓷盏,准备倒茶,就听见福瑜开了口。
“不能有一,”福瑜道,“规矩不能乱。”
裴良玉面上露出笑来,饮下杯中茶水。一个简单的故事,便能看出,其实两个都是聪明孩子,已能听得懂简单的故事,还能有自己的考虑,只是福瑜的确被教的格外好些。
裴良玉搁下杯盏,对两个孩子的性子,也有了几分了解。福盈天真,容易被旁人话语左右,福瑜虽也重情,却更重规矩,还有一个不错的师长。
讲完故事后,裴良玉特意离开了片刻,紧接着,便听到两个小家伙在里头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