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重阳那日回宫后,福盈也愿意出去玩了,便又重新出现在小花园中。
白奉仪听说此事,赶忙收拾一番,往那园子里去。
顶着刘傅姆的视线,白奉仪盈盈下拜:“给郡主请安。”
有好些日子没见过白奉仪,福盈倒还没忘了她,瞧见她,面上很是惊喜:“白娘娘!你去哪儿了啊,怎么都不见你!”
白奉仪露出几分笑,亲昵道:“殿下又叫错了。”
“妾如今在奉仪位分住的院子里,不能再随意往缀锦院中去,故至今日才得机会拜见殿下。”
“啊,你不能来了?”
白奉仪点点头,做出哀伤之色:“是啊,妾身份低微,除非郡主召见,不能随意前去打扰。”
“那我常叫奉仪来陪我,”福盈说着,就要拉了白奉仪一起玩,但摸上她身上衣裳,“奉仪怎么不穿云锦?”
“禀殿下,妾如今只是九品奉仪,份例里已没有云锦了。”
“这样吗?”福盈眨眨眼,“那你升回去不就好了。”
见白奉仪不说话,福盈道:“我去同爹说。”
刘傅姆心下一凛,正要拦,就听白奉仪道:“妾犯了错处,本就是殿下罚妾呢。等殿下气消了,大抵就好了。”
“难得见着郡主,殿下想玩什么妾都陪着。”
刘傅姆见福盈玩得高兴,也不好强行赶走白奉仪,只得派人去与裴良玉说此事。
等宫人到了长平院,正想求见,便听说太子妃的母亲进宫,只得同文栀说了。
李夫人被裴良玉拉着一同坐在榻上:“殿下近来安好?”
“都好,就是有些想家里,”裴良玉笑道,“家中可都好?”
李夫人点了点头:“家中一向没什么要紧事,不然,我也不能递帖子进宫来看您。”
“那女儿可要盼着家中一直平安无事,娘才能常来。”
“你呀,”殿中伺候的,只留了青罗,裴良玉又一如从前在家中的亲昵,李夫人便把心内的几分紧张也都去了,“除了赘婿,你听过哪家的丈母娘常往女儿家走的?”
“未必没有,只是娘平日不曾听说。”
“罢了,总说不过你。”
裴良玉面上露出几分得意,而后又问:“眼看就入冬了,各家明年考会试的,可都平安到了?”
“都到了,今年头一年,各家来的不多,李氏两人,沈氏三人,谢氏两人,王氏一人,咱们家也有两人。”
李夫人说着,又看了青罗一眼,等青罗回避,方同裴良玉道:“你小舅舅叫我给你传话。”
“什么?”
“他说重阳那日,见你和皇孙、郡主都有些亲密,可是如此?”
裴良玉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事:“福瑜待我亲近些,福盈有些时好时坏,但其实都是好孩子。”
李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你小舅舅叫你待他们疏远些,不要太过亲近,只做一般继母继子女就是。你爹也是这个意思。”
“娘?”裴良玉微微蹙眉,“这是何意?”
李夫人意有所指道:“你小舅舅将要引你爹入朝,日后慢慢的,咱们家亲戚在朝中多了,皇孙郡主渐渐大了,他们是帮你还是帮嫡亲的外祖?”
“不管是为了朝堂,还是单为了你,王家都是避不过去的。你该知道,陈家才是咱们一边的。”
裴良玉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可是……”
“等转过年正月,皇孙与郡主就满四岁了,”李夫人叹了口气,“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便是面上冷淡,心却总是软的,但这事,你必须听你爹和小舅舅的,知道吗。”
见裴良玉低头不语,李夫人又叹了一句:“你也别觉得这话不好听,孩子慢慢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你却还用旧眼光看他们,定然是要吃亏的。”
“与其到时候因为孩子的选择伤心,不如此时就不要放进去多少心思。”
“你进了宫,就得清醒些过活,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浑浑噩噩的了。”
这话说得,裴良玉就有些不服气了:“娘这意思,女儿过得就不清醒了?”
李夫人觑她一眼:“清醒归清醒,却需要人时时敲打着才行。”
“娘,”裴良玉撒娇道,“您容我再好好想想。”
“您方才提起,小舅舅要引爹入朝?什么时候?”
“应当是快了,”李夫人想了想道,“你小舅舅已经写好了折子,却说要过上几日,才是时机。”
“过几日?”裴良玉忽然想起重阳那日,齐瑄说的话,“小舅舅可是又参了什么人?”
李夫人听了,面上添了几分古怪:“你小舅舅成日没事,出门转转就回来写折子,大抵就是参人,可写了谁,参了谁,他让人直接递到了皇帝案前,谁也不知道。”
裴良玉微微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那小舅舅怎么知道,过几日就是时机了?”
“昨儿京中出了件大事,”李夫人道,“你在宫中许还不知,有人上京兆府击鼓鸣冤,状告户部郎中纵奴行凶。”
等继续听李夫人多说几句,裴良玉才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户部郎中本就执掌户口、土田等事,但他借着职位便利中饱私囊,还逼死了人,如今苦主进京,还击鼓鸣冤,可不就该他报应到了?
“这样的人,早该抓了!”
见裴良玉生气,李夫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可不是吗,一个小小五品郎中,就敢这样大胆。”
裴良玉摇了摇头:“一个五品侍郎,怕是没这么大的胆子,怕是背后还有人在。”
“我儿说的是,”李夫人见裴良玉感兴趣,便道,“等这事了了,我再进宫说与你听。”
事情牵扯到户部郎中,又响了登闻鼓,便是上达天听,必然不会草草了结,裴良玉身在宫中,听到消息怕还比李夫人更快,但面对李夫人,她巴不得能有借口让她多进宫来,自然应了。
李夫人难得进宫,裴良玉特意留了午膳才放她走,还亲自送到了东宫车马处,见她马车走了才回。
文栀这时方上前禀报了白奉仪特意接近福盈之事。
“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上午。”
裴良玉点点头:“既是已经过了,便罢了,日后福盈郡主出门时,多遣两个人跟着,免得被人扰了清净。”
“可……”文栀犹豫着道,“刘傅姆后又来回,白奉仪言语中有引导郡主常传她的意思,可要拦着?”
裴良玉闻言,叫人复述了一遍。
若是从前,按着裴良玉所想,定是要叫福盈彻底忘了白氏。可她想起李夫人所言,又想起白氏身后的王家,一时有些犹豫。
隔开了白氏,真的能一劳永逸?福瑜的老师虽然教导福瑜尊重亲近自己,可福瑜心里,又真的不在意王家?
最关键是,自己与福盈福瑜过于亲近,可会影响家族的计划?
裴良玉有些心烦,面上只做出不在意模样:“到底是她从小看长大的,让刘傅姆看紧些就是。福盈若是不乐意传她,她也进不去缀锦院。”
“殿下说的是,”众婢都以为裴良玉是对白奉仪瞧不上眼,便也都没多在意。
而后几日,福盈使人传了白奉仪往缀锦院去时,裴良玉正忙着,一句知道了,便就没再理会。
裴良玉带着几分逃避之心,提高了往凤仪宫去的频次。她会说话,又能干实事,皇后高兴之余,也多提点她些,也就让她更忙了起来。
白奉仪原本还担心着被裴良玉掐断和缀锦院重新联系起来的途径,不想裴良玉常常忙得不见人,她懂得哄福盈,刘傅姆也奈何不得她,倒让她重新抖擞起来。
因击鼓鸣冤之事,户部郎中被下了狱,齐瑄又被从吏部调去了户部,忙得脚不沾地,好些日子都是在清正殿歇的,也没发现不对之处。
直到他往缀锦院去时,撞见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白氏。
“你怎么在此,”齐瑄微微蹙眉,看向白奉仪。
白奉仪微微低头,不敢同齐瑄对视。
福盈笑着同齐瑄请安:“是女儿让奉仪来的,叫她陪我玩。”
“哦?”齐瑄揉了揉福盈的头发,“几日了?”
福盈吐了吐舌头,没敢回答。
“这几日可往你母亲殿中去了?”
“母亲忙,”福盈道,“母亲都在皇祖母那里呢!”
齐瑄一怔,看向姜斤斤。
姜斤斤忙道:“过不几日,就是二皇子大婚,很快又要过年,皇后娘娘忙着,便让太子妃帮忙,是以太子妃日日都要往凤仪宫去。”
“原来是这样,”齐瑄看了白奉仪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叫她出去了。
福盈见了,道:“爹,奉仪不能回缀锦院来住吗?”
“不能,”齐瑄毫不犹豫道,“缀锦院不是她能住的地方。”
“那奉仪再是承徽,是不是就能回来住了?”
“也不成,”齐瑄道,“从前是你们还小,东宫又没有太子妃,才特许她就近住了,可如今你与福瑜都大了,别说是她,过两年福瑜也要搬到前头去了。”
见福盈有些难以理解,齐瑄又打了个比方:“你瞧柳承徽,她就从来不曾住在缀锦院中啊。”
“爹是不是怕母亲生气,”福盈突然问。
“福盈怎么会这么想,”齐瑄道,“这和你们母亲无关。”
福盈嘟着嘴:“那爹能升奉仪的分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