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的脸瞬间白了,血色肉眼可见地呼呼往下退,半张着嘴,喉咙里发出轰隆轰隆的声气儿,却是说不出话。
她如此反应,季樱愈发笃定,戏瘾上身,面上显出几分害怕:“你们自作主张把季小姐埋了,季家人答应吗?”
“那季小姐……”何氏经不起诈,上下牙都有点打架了,慌得站不住,带了点哭腔道,“那季小姐……我和你表叔把你们背回家的时候,她就没气儿了啊!”
“这个我知道,毕竟我是与她一起从山上滚下去的。”
垂下眼皮,季樱随手拨弄了两下衣裳下摆,从何氏的角度看过去,她那神色中仿佛有两分委屈:“表叔表婶就这么把季小姐埋了,准备怎么向季家人交代?难不成……是要用我来交代吗?”
何氏再也站不住,腿一软,跌坐在床沿上。
……
这是季樱穿越的第四天。
醒来的那一刻,真可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她记得,自己睁开眼的时候,身子还在不自控地翻滚,耳畔是惊恐的尖叫声,直到右半边身体狠狠地撞上了一棵树,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该是山里的一片密林子,傍晚时分,四下里黑魆魆的,一时半会儿什么也瞧不清。她右边的手臂连同后背剧痛无比,好半天动弹不得,等到终于缓过气来,眼睛也渐渐适应光线了,她才发现,身畔不远处还躺了个女孩儿。
季樱几乎是挣扎着爬过去的,不过几十步之遥,生生令得她花光了全身的力气。又歇了片刻,伸手去摸那女孩儿的脸,却在她耳畔摸到一滩湿而黏的血。
人已然是没气了。
她们是怎么一同从滚下山的,现下已无从得知,季樱在短暂的恐惧和迷惑之后,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穿越了。
她没来得及细细琢磨,少顷,何氏与她男人蔡广全便寻了来,瞧见两人的状况,吓得差点没了魂儿,很是手足无措了一阵。等到终于冷静下来,却愣是一声也没出,闷着头,悄声没息地将二人背回了家。
之后,因为长时间的瞌睡,季樱的记忆就有些断断续续。
但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死去的那个姑娘,便是何氏口中的“季小姐”,不仅与她同名同姓,更有一张,与她这具身子的原主,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
那边厢,何氏早已被季樱的话吓得魂不附体,眼泪鼻涕也出来了,一张脸给糊得不成人样。
“你听表婶说呀!”
她扑上来就拉季樱的手,一把攥住了手腕:“季家是何等富贵人家,你还能不知道?如今人在咱家出了事,咱们惹不起啊……我和你表叔合计过,那季小姐当初是因为在家犯了错,才被打发到咱家来,说穿了是让她受罚吃苦,这二年,季家从不曾着人来瞧她,就跟扔了不要似的,这说明什么?”
她凑得更近了,一张脸直怼到季樱眼前,压低喉咙:“这说明她在家压根儿就不受宠爱!你俩生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况且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原就一天一个样,两年不见,谁晓得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这么机灵,肯定是能应付的,是不?”
话说到这儿,季樱已算是全然明白了。
她这身体的原主同季小姐相貌有bā • jiǔ成相似,何氏百般催着她喝下会令人昏睡不醒的药,便正是为了等季家人到来,将人事不省的她充作那季小姐“还”给他们。若是今天季家人没来,那也不慌,药管够,明日后日,接着喝就是了。
她去了季家,即使言行反常些,也能用“受了惊吓丢了魂”来搪塞,如果没被人识破,那万事大吉,今后保不齐,这夫妻两个还能跟着沾上点好处;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被认出来是个冒牌货了,那也没关系,反正他俩还有大把时间可以逃。也正因为如此,那季小姐才必须尽快给埋了,这样即便季家人有怀疑,也没得选。
这两公婆,胆子挺大啊,主意也够壮,竟能想出这么个李代桃僵的把戏来,只是殊不知,如今活着的这个她,也是个假冒伪劣产品,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心中有了数,季樱倒镇定了,闲着也是闲着,索性继续同何氏做戏,吸吸鼻子可怜巴巴问:“表叔表婶这是、这是不管我死活了?”
“这怎么会?!”
何氏赶忙使劲摇头,颠三倒四道:“你表叔和我养了你十年,早把你当成自家孩子,我们怎么会如此狠心?若真出了差错,我们指定是要想办法捞你的呀!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院子外头忽然传来一个破锣似的男声。
“人呢?快出来,季四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