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问完了这句,却也没等陆星垂回答,摆了摆手。
“罢了,我问你这个做什么?你惯来就是个正直人,正直人的行事作风,与我这种满脑子只有歪主意的,自然完全两样。”
陆星垂有些诧异,偏了头看她:“何出此言?”
“感觉咯。”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季樱索性掰着手指头与他细数:“喏,虽未曾明言,但我也瞧得出,你必然家境优渥。从小在富贵堆里长大的孩子,若非胸中揣着一团热火,有几个愿意上战场血一把汗一把地拼杀?”
陆星垂抿了一下唇,没说话。
“再看你平素言行。”
季樱看他一眼,又道:“什么河中救小童、马场止fēng • bō……这些我都不说了,单讲一样,但凡你人在城中,便连马都不肯骑——闹市中纵马不好,这谁都知道,可能做到的有几人?这都不算正直,你教教我,何为正直?”
人一旦沾上“正直”二字,大概都有种楞呼呼的执拗。譬如说桑玉,还赚着她家工钱呢,不照样连爬个房顶都觉得为难?
“所以呀,若你我易地而处,是你家出了这档子事,我估摸,你必定不会像我这般,不论对错,一味只想着遮掩、平息。如果错处不在自家身上,那还好说,大家都方便,可如果查明了真是自己人犯错,十有bā • jiǔ,你不会偏帮。”
季樱说完,摊了摊手:“怎么样,我这话可有错?”
陆星垂笑了笑,一时没出声,半晌抬头,对上她那双泛着水光的杏眸。
“是没错,可也不全对。正直不假,可即便正直,也照旧与你一样,会偏向自己看重的人与事。”
他淡淡地道:“我入军队上战场,是因为我自幼所学,唯有在战场上方能发挥最大效用。”
“你所说那些小事,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实在不值得一提。”
“倘若我真有你说的那般‘正直’,当初瞧见蔡广全来找你,我便应当立即去找季老太太,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
可他不但没这么做,还拿了个自个儿的秘密跟她交换,生怕她为这事儿不高兴、疏远……
季樱没料到他会忽然提这个,蓦地张大了眼:“哦,你戳我把柄!”
陆星垂一怔:“我并非……”
正待分辨,却见她噗嗤一下乐了。
“好了,逗你玩儿呢,我又不是好赖不分。”
她挥挥手,紧接着小声嘀咕:“你也真是怪,明明方才我说的那些都是在夸你,怎么瞧着你倒好像不乐意?难不成是要跟我一样,凡事只顾亲疏……”
话没说完,冷不丁被旁边的阿妙打断了。
“姑娘。”
木头脸丫头唤了她一声,伸手往远处指了指。
就见那石头小径之上,一个人张牙舞爪地正往这边跑。
再定睛一瞧,不是阿修还能是哪个?
跑成这样,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变故?
季樱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抬脚正要往亭子外头迈,却被陆星垂拦住了。
下一刻,他自己几个大步迎了上去,皱眉问:“何事?”
阿修跑得气喘吁吁,直直冲过来,开口就是抱怨:“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我还当你们仍在那洗云外头等着我呢,叫我好找!我跟你们说,那偌大个澡堂子,除了我,就再没有第二个客人,太吓人了,我可再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