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映禾出院的时候是关琰琰来接的,她听医生叮嘱完一些注意事项,便扶着谭映禾出去了。
走出医院大门时,她还在左顾右盼,嘴里嘟囔着“奇怪”。
谭映禾知道她在想什么,淡声道,“他不会来了。”
关琰琰偏头看她,“为什么?你俩昨天怎么了?”
“没什么。”谭映禾坐进副驾驶,若无其事地编着瞎话,“就是狠狠地羞辱了他。”
“你说什么了?”关琰琰好奇地问。
谭映禾打开车载小镜子,一边查看自己额头上的纱布,一边说,“就说他配不上我,让他滚远一点儿。”
关琰琰愣了愣,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你牛逼。”
那天,关琰琰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陪她过了一夜。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谭映禾抱着电脑看招聘网站,关琰琰就握着手机,不停地给方烨发语音。
一段又一段的话发出去,一直都没听到回复。
关琰琰眉头紧锁,拿着手机走出去,“我出去打个电话。”
谭映禾看着她,“嗯,去吧。”
等她回来的时候,谭映禾已经睡下了。
关琰琰不知跟方烨聊了什么,掀开被子躺下的时候,小声地吸了一下鼻子。
第二天醒来,谭映禾找了顶渔夫帽戴着,遮住了额上的纱布,说是要去一趟律所。
关琰琰牢记医生的嘱托,揉着眼睛说,“你要静养几天。”
谭映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去辞职的,办好就回来了。”
“那我送你。”关琰琰说着就要起床。
谭映禾看着她微微有些红肿的眼,把她按了回去,“不用,我打车去。”
关琰琰担心道,“你那个shǎ • bī同事不会也在吧?”
“没有。”谭映禾安慰道,“他还在医院。”
方奇乐醒来以后便打电话给她道歉了,不知道他父母用了什么手段,还查到了她的病房,拎了不少东西过来看她,言辞间都是愧疚。
谭映禾本来也无意为难,说了句自己不会追究以后,便送两位老人家出去了。
她坐车去了律所,手上拿着已经打印好的离职信。
一出电梯,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氛围。
几乎所有人,在看到她的那一秒,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可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谭映禾若无其事地收拾工位上的私人物品,打开电脑,给张向强的邮箱发了份电子版离职信,然后便拿着打印信,去了他的办公室。
她还未走到,就跟张向强和薛士琴面对面撞上了。
他们似乎是刚知道她来律所了,脚步匆匆,面容还有些着急。
一看到她,张向强就主动迎了上来,唇边挂着笑,语气关怀,“小谭啊,怎么不在家多休息几天啊,我可是给你批了一个星期的假。”
谭映禾有些防备地打量着他,“我是来辞职的。”
“辞职?”张向强皱着眉,随后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是为之前那件事吧?”
“这个你放心,我和薛律师已经查清楚了,那件事确实不关你的事,周月已经承认了,那个包裹是她寄出去的。你放心,所里一定会对她进行处理的,至于你的那个行政处罚,我会给司法局反映清楚的。”
张向强絮絮叨叨地解释了那么多,谭映禾一直没有应声。
她抬眼去看旁边的薛士琴,这个女人不复几日前的盛势凌人,此刻微微垂着头,虽然没有说话,可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谭映禾微微勾唇,讥讽着看向俩人,“裴总来过了?”
能让他们这么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除了裴凛,她想不出旁人。
张向强“啧”了声,“裴总贵人事忙,哪有时间来我们所?”
说着,他又笑了笑,“不过裴总心系与你,前天还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专门帮你请了假。”
果然如此。
这两个人见风使舵的功夫,非寻常人能比。
厚颜无耻的程度,也让人震惊。
谭映禾无意跟他们周旋,也不打算再狐假虎威了。
她直接把离职信递了过去,眉眼带笑,“多谢两位主任一年来的照顾,后会有期。”
张向强直到看到信,才意识到谭映禾不是闹脾气。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谭映禾已经不给他机会,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薛士琴语气犹疑,“既然她已经走了,那周月......”
张向强烦躁地把信揉成纸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声音无情,“那种脑子的人,留下来干嘛?”
他转身便走,薛士琴再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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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映禾在这工作一年,办理工作交接就花了近一个小时。
她私人物品不少,抱着箱子从大厦走出来,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方圆是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说不珍惜也是假的,谭映禾至今也都还记得自己被录取的那一天,开心地给关琰琰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
只是她更相信因缘际会,每一段时光,都有专属的限定缘分。
人生海海,起承转合,拥有是寻常,失去也是。
她没什么放不下的。
谭映禾打车回去,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掏出来看,是陈妄。
她之前的手机被方奇乐弄坏了,在医院没时间出去买,还是关琰琰昨天去接她出院,才带她买了一部新手机。
新手机通讯录没有备份,可那串号码,谭映禾早已烂熟于心。
她按下接听键——
“在哪?”陈妄的声音很凉。
谭映禾默了默,“回家的路上。”
陈妄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像是有风声呼啸而过,他说了一句,“我十分钟以后到你小区门口。”
然后便把电话挂上了。
谭映禾看着暗掉的屏幕,有些出神。
她抚着头,心想陈妄那天的出现应该不是幻觉。
车子二十分钟后抵达锦绣花园,谭映禾关上出租车门,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倚在香樟树下抽烟的人。
陈妄穿一身黑色,背对着她站着,上身微微弯曲,露出一截后颈,脊珠分明,很瘦,却又显出一种张扬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