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庭打了好几个叶幸周的电话,没接通。
他心很慌,虽然已经被揍得身上哪哪都痛,估计一会儿青起来南旖都不认识他了,但是他还是忍着痛发了消息给祁运北,问他们光景苑的房子密码。
祁运北估计在和教授吃饭,一直没回消息。
朗庭只能自己找了个冰块敷一下脸上的伤。等一个小时后,七八点估摸吃完了,祁运北才回复他。
然后在那边问了一大堆问题,问他们俩为什么都不吃饭,今天是教授要给叶幸周过生日叶幸周不知道吗,tā • mā • de教授的宴都鸽了,怎么做到的。
朗庭根本没空搭理他,拿了密码就了光景苑,路上还接到了一个教授的电话。
光景苑那边,进时,昏暗的房间里一丝光都没有,穿过了玄关,才看到客厅没拉的窗帘外,泄进来了一缕淡淡的光芒,然后有个人影在沙发里抽烟。
空气中有飘散的烟草味,很浓很浓。
朗庭心里一松,又一紧,随即摸开了灯,喊:“幸周。”
叶幸周靠在那儿,一动不动,手搭在膝盖上,指尖烟火寥寥地随着他的手指散开。
朗庭走过开了一丝窗户散气,然后站在客厅中央看了他好一会儿,他一直没动,没说话,没出声,不知道是在怪他,还是在怪自己。
反正朗庭挺不好受的,“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你再揍我几拳行了?反正也打不死,我知道你想宣泄,我给你打,你别这样行不行?”
叶幸周早就过了早前那阵子血气上涌的时候了,那会儿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脑门上冲,想不明白朗庭为什么明明知道所有事情,知道是他对不起肖虞,知道他恨自己的父亲那种为人,知道他和肖虞已经分手了很难复合了,他很难有一天有机会补偿她,他还瞒着自己这么大一个事……
这样让他读完书,有什么意义吗?成为那种人他最恨的人有什么意义?
所以就很想动手,想撒火,想质问他。
但是气出完,他现在已经没气了,因为,所有的根本原因,都是他自己。
现在,整个心口除了一团怎么也散不开的难受,愧疚,自责,那种后悔得走不出来的气息一直盘旋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其他的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朗庭一看他没反应,就猜到他应该是想清楚了,所以他更担心了,还不如让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呢。
忽然门外传来开门声。
祁运北火急火燎地进来,看到他们俩在,又是松了口气又是好奇:“靠你们俩在家啊,在这干嘛啊?教授请客都不??妈的,教授问我知道怎么回事吗,我也说不出一个字。”
话落,发现好像气氛有些不对劲。
叶幸周坐在单人沙发处,垂着眸,指尖上的烟已经烧了很久一样,烟灰在此刻蓦然断了,散落在他膝盖上,又被落地窗吹进来的风吹散在地上。
而叶幸周一直没动,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掐灭烟蒂。
祁运北挑了挑眉头,“幸周,你怎么了?人不舒服?”
问完他还是没动静,祁运北意识到真的有事,马上看朗庭,“怎么回事啊?你俩怎么……”
还没说完,就见朗庭好像脸上有些青紫,“你,你脸被谁打了?”
“……”
“我靠谁把你打成这样啊?”祁运北异常困惑,“让旖姐给你报仇,起诉他!”
朗庭:“……”
他也不敢直接说是叶幸周打的,也不好意思跟祁运北说,我他妈不止脸,我肩膀,脚,胸口,全部挨揍了,哪哪儿都疼。
不过他也积郁着很多话想说,叶幸周显然沉浸在那一方世界里出不来,听不了他的劝说,所以他只能说给祁运北听了。
“就是,我跟幸周说,肖虞有个孩子……”
“什么?”祁运北立刻震惊了,他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叶幸周,毕竟四个人里就他知道叶幸周喜欢肖虞。
一会儿,祁运北听完所有内容,更是惊呆了,“肖虞没错,但是,让一个已经分手了的女朋友生了个自己的孩子,还一个人养大了,我靠,这样让幸周现在怎么办。他从小就这么过来了,他最恨这个了,他自己感受一遍就算了,还让自己儿子也感受一遍?”
朗庭痛苦地低下头,也和叶幸周早前在卧室一样的姿势:“我知道我考虑错了。”
话落,叶幸周终于动了动,双眸从天花板上移开,看向长沙发上那个男人,沙哑出声:“朗庭。”
“嗯?”他没动,就那么低着头。
叶幸周:“我不怪你,你别想那么多。对不起。”
朗庭眉眼跳了跳,坐直了起来,“tā • mā • de说什么呢,我确实是欠考虑了。”
叶幸周把手上已经燃尽的烟掐灭在烟灰缸中,然后,继续说:“没有欠考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已经在为我做那个最好的选择了。”
“幸周……”
“你不用内疚,我刚刚只是一时冲动;我知道,是肖虞从一开始就不想告诉我,她也是为我好。”
祁运北和朗庭都看着他,都有些担心,他这样越是明白所有人的用心,就越让人觉得,他在怪自己。
果然,下一刻叶幸周就道:“我自己干的事,也是我自己离开的,怪那么多算什么。”
“别……”朗庭马上着急了,“你还不如怪我,我不在意,认识这么久了,我是真的知道你所有事情,我知道了我却后来没有告诉你她这件事,让你及时补救。你本来可以早点补救,对不起。”
叶幸周摇摇头,是真的已经想开了,不怪任何人,任何人都没错,是他的错,是他自己的事。
祁运北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幸周,你别自责,你也不想的,是吧?”
叶幸周阖着眼,没说话。
祁运北知道他一时间很难想通,很难不怪自己,任何人都没办在这种巨大的消息面前,一瞬间就缓过来,泰然面对,然后继续走下。
所以他也没一直和他说话,想让他缓缓。
他转身了厨房,泡个茶。
正忙活的时候,厨房窗外飘落几片白色的东西。祁运北随意地扫了下,就惊呼:“下雪了。”
这一句,终于打破了客厅那边的窒息感。
朗庭抬头看向落地窗,“今年这么早下雪啊,好像都不太冷。”
祁运北泡了几杯茶到客厅,“今晚和教授吃城北郊外那家私房菜,吃得好饱,跟着教授真是吃好喝好。你们晚上吃什么啊?”
朗庭轻咳了下,接过水杯垂眸喝,顺便含糊一句:“没吃。”
“什么?你们还没吃?”祁运北惊讶了下,但是随即又有些理解,叶幸周肯定吃不下,朗庭的话,被打成这个样子,肯定也吃不了饭了。
祁运北坐在了朗庭和叶幸周之间,然后瞄了瞄朗庭。
两人眼神交接着,无声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四个都是知道当年叶幸周和家里是怎么断的,那个大年初一啊,满天的灿烂烟花,而叶幸周那晚在哄受伤的妹妹,在收拾后妈那母子,在和父亲断绝关系。
最后搬走行李,带妹妹医院看伤,看完伤大半夜从城东回到城北,回到这个出租屋。
那晚父亲这两个字,在叶幸周心里,和烟花一样,化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