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夜色浓稠之时。
邱橙正被困在梦中,仿佛在无底洞中做自由落体。
眼前不断地掠过曾经的种种,而她无力抗拒,只能承受着身体和心脏的双重失重。
她永远难忘那个燥热的午后。
她考完大二结课考试的最后一门,从考场出来后,看到手机有很多通母亲的未接电话。
邱橙直觉母亲有很紧急的事情,便立刻给母亲回了电话。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母亲伤心欲绝的哭声,邱橙听到母亲哭泣的嗓音透过听筒钻进她的耳朵,颤抖地控诉着:“橙橙,你爸出轨了!他跟别的女人好了!”
邱橙当即大脑嗡鸣。
她杵在原地,表情呆滞了几秒,才讷讷地问出口:“怎么会……发生什么事了?”
宋洁抽泣着像对女儿告状,声音刺耳:“他跟别的女人聊·骚!还约出去开房!手机里还有没来得及删除的聊天记录,我全都拍下来了。”
邱橙不敢信。
在她眼中,父亲是个很正直很善良的男人。
他是一个顾家爱妻子的好丈夫,跟母亲有关的所有节日他都记在心里,每次都会给母亲买精心挑选的礼物,从未忘记过。
他也是个宠爱女儿的好爸爸,她小时候父亲会耐心教她功课,她长大后难免会在某些要做决定的转折点迷茫,父亲总会适当地提点她,但绝不会帮她做任何决定。
对邱橙来说,父亲不仅仅是父亲,还是人生导师般的存在。
某种程度上,父亲就是她精神支柱,是她的偶像。
可现在,她突然被母亲这样告知,整个人都变得混沌茫然起来。
邱橙不愿意相信父亲做了违背道德的事。
但母亲给她发来一堆拍下来的短信照片,邱橙看着内容格外污秽下流的话,忽而一阵犯呕恶心。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突然坍塌了。
她一时无法接受和消化,强忍住要吐的冲动,眼睛蒙起水光,视野变得模糊不堪。
那天邱橙从考场往宿舍走时,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心脏难受到就连呼吸都在疼。
她在舍友走后躲在宿舍里哭了整整一天,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下水。
秋程到宿舍楼下找她,情绪正崩溃的她不想见,骗他说她已经回了家。
一直拖到深夜,在学校门禁时间到之前,她才拖着行李箱走出宿舍楼。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们家不再充满欢声笑语。
虽然父亲再三发誓保证不会再对不起她们母女,可裂痕已经存在了,没办法修补。
母亲变得疑神疑鬼。
只要父亲一出门,离开了她的视线,她就觉得父亲去跟小三见面了。
邱橙每天都在父母的争吵中度过。
父亲心存愧疚,对她越发殷勤关切;而母亲似乎是想让她跟她统一战线,只要父亲不在,母亲就在她面前一次次提父亲出轨的事,像在不断提醒邱橙该站在谁这边。
在跟邱橙单独相处时,母亲用尽了肮脏的字眼辱骂父亲,甚至会露出“去死”这种字眼。
从小被父母娇养到大性格活泼开朗的邱橙第一次觉得自己因为家庭破裂很抑郁。
漫长的暑假望不到头,可她窒息到已经喘不过气,所以就找了份家教的兼职躲出去。
她辅导的是个备战高三的男生。
有次秋程去她做家教的楼下接她,正好撞见那个男生追下来,送她电影票想约她看电影。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秋程就迈着大步走过来,冷冷地对男生丢下一句“她不会跟你去”,然后就抓着她的手把她给拽走。
他不顾她喊疼,很用力地攥着她的手腕,仿佛把她细瘦的骨头捏碎了才肯罢休。
秋程没送她回家,而是把她带去宾馆,开了间房。
此后三天,他寸步不离地在宾馆房间守着她,哪儿都不准她去。
邱橙忽而身心俱疲。
她彻底放弃挣扎,丢了那份家教的工作。
邱橙安安静静地呆在宾馆里,不哭不闹,不跟外界联系,任他哄任他抱任他亲,乖顺地像个洋娃娃。
漂亮精致,但却没了生气。
三天后,秋程因为要准备即将到来的大学生物理学术竞赛而放过她。
在临分别时,他失控地亲着她,凶狠到把她的唇角咬破。
“不准再去找兼职,更不准接触其他男人,乖乖在家等我比完赛回来找你。”
他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让人头皮发麻的话:“要是被我知道你不听话,下次就不止三天了。”
“好。”她听话地答应。
他的薄唇这才从她唇瓣上离开。
看到她嘴角微微渗血的殷红,秋程又爱惜地轻轻含去带有铁锈味的血丝。
随后,他目光堪称痴迷地凝视着她,话语缱绻含糊地低喃:“小橙子,你是我的。”
那天她回到家时,父母吵得正凶,然后邱橙才知道母亲因为恨极了父亲,报复性地故意出了轨。
邱橙觉得他们都不正常了。
她突然特别想逃离。
逃离父母和这个家,逃离把她关在宾馆的秋程,逃离沈城的一切。
她不顾父母阻拦,决定从沈大退学出国发展。
2012年8月23日。
是他竞赛结束的日子。
那天是七夕,也是他的生日。
但当时情绪极度压抑混乱的邱橙满脑子只想躲开这里的一切,忘记了那天对他来说很特殊。
飞机起飞前,她用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分手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