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珺最后一次睁眼是晚上。
苏玫瑰站在窗边,她看着窗外一片光秃花园,还有僵硬的玫瑰梗。
快到初冬了,天气已经开始冷起来,人在窗边站久了也就容易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她站了一会,指尖在雾气的位置写了三个字。
结束了。
她大概是有些愚蠢,听着少年昨晚的小声呢喃,这三个字刻在了心上。
小傻子这话不知道在提醒自己……还是提醒她。
房间里响起了被子的窸窣声,像是什么掉了地。
滚了好几圈,在木地板上哗啦滚到脚边,最后直接掉到玻璃窗上。
是个红色的蛇果。
少女弯腰捡了起来,指腹轻轻摩挲着苹果表面像打了蜡一样光滑的表皮。
背影被窗外薄一层的银色渡上光芒,以至于苏珺抬头看的时候,瞳孔微微动容,那双往日过于淡薄的桃花眼一时竟然变得格外温和。
“阿笙……”
苏珺已经不能下床了,她用仅能表达感情的声音,颤抖得望向苏玫瑰。
梅屿的笙的脸一点点跟越来越近的少女重合。
太像了,尤其是瞳孔的颜色。
苏珺看清苏玫瑰却笑了,她笑得惨烈,已经四十岁的高阶alpha现在跟走狗一样躺在床上,浑身的药膏围绕,连呼吸都要喘很久。
“是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又嘶哑又干涩,却骤然收了笑。
望向苏玫瑰。
混动的眼珠子不转了,细细眯了一下。
“跟你的父亲长得很像……五官……还有……性格。”苏珺想在竭力回忆,大概生病总容易勾起人的脆弱,她此刻竟然最想的……是梅屿笙。
苏玫瑰坐到窗边的椅子,没说话。
淡淡的拿起床头柜上一把水果刀,手指捏着刀柄,刀刃落在苹果上一点点削开鲜艳的外壳,微黄色的果肉露了出来。
“想吃苹果?”苏玫瑰手里的刀一点点划过果肉。
苏珺安静看着那把刀。
静了好一会突然道:“想……想杀我?……咳咳咳……”
女人一下子接近苍老的声音在客厅响了起来,她痴痴看着天空,呆滞道:“如你所愿,你成功了,我现在生不如死……咳咳咳……”
苏玫瑰手里已经削好苹果,一块块被划开。
递了一块到苏珺嘴边。
苏珺冷哼一声,笑得惨烈:“你跟阿笙一样……喜欢用这样的手段留住一个已经没有良心的人……”苏珺的视线落在苏玫瑰脸上:“你从小,我就不喜欢你……”她说着喘了两口气。
那双接近冷漠的眼珠落在少女脸上。
“你父亲生你时候,你就哭了一整晚,差点死……那天晚上他就不见了……”
苏珺说着顿了顿,将视线又转回天花板,眼尾竟然有些湿润:“从山脚……到山顶,一面跪一面拜就为了你活着,他……他是个……咳咳咳……是个傻子!”
“傻到落下一身病,还知道去海边……”
苏珺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抨击梅屿笙的死亡。
“他确实是个傻子。”
寂静的空间突然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苏珺抬眸,刚好与苏玫瑰对视,她的表情格外冷漠,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不该是这个年纪的沉静模样:“傻到死的时候还说喜欢你。”
无数的耳鸣灌入了苏珺的大脑。
那天,她在酒店的顶楼,怀里搂着一个柔软的omega,是啊,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玩omega了,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阿笙。
不过她很快挂掉,梅屿笙就是事多,多到她有时候真的很烦。
秘书敲开酒店门的时候,她手里的酒杯碎了一地。
梅屿笙死了,他死了。
无数次将厌恶跟恨意全部转移到他们的孩子身上,仿佛这样足够麻痹自己。是的,阿笙是因为这个孩子死的,她只是个失去伴侣的alpha,阿笙离开她,证明不是真的喜欢他。
十多年的自我麻痹到了一定境界成为了自己也相信的事实。
现在她告诉她,梅屿笙喜欢她……
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笑的……
苏珺看见那双灰魄色的眸子,想起那个漂亮的男人,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是……
女人脸色渐渐狰狞,她抚开一切能够得到的东西!
头发散了一地,往日利落精英的模样全然消散,此刻她就是个四十岁的女人,一个疯狂的alpha。
“谁让他喜欢我!谁让她喜欢我!”
“我求他了吗!!!”
女人竭力大喊,似乎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几乎承受不住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