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许久没来学府,已经落下不少功课,好在回来的路上沈镜给她恶补,沈镜讲得很有技巧,静姝也听得用心,又被他强迫着背了多日,许多东西大概记得七七.八八。也不至于听先生讲在底下迷迷糊糊。
先生走后,静姝在下面温书,陆荷玉过来,“阿姝…”她看着有些愁苦。
静姝放下笔,看她“怎么了?”
在整个学府里只有陆荷玉和她亲近,静姝虽为人孤僻,也不至于不近人情。陆荷玉和她说话的时候,静姝会安静地听着,有时也会问上两句。
陆荷玉听说她这次离开长安是为了祭拜父亲,没有多嘴地问她缘由,想到府里的事叹气道“我家里最近好多上门提亲的,但也都是一堆歪瓜裂枣儿,我才看不上!”
陆荷玉和别的贵女不同,她性子跳脱大胆,不在乎世俗眼光,直来直去,有时为了家族考虑,迫不得已会有些弯弯绕绕。比如对待静姝的事上,她也多少看在沈镜的面子,为了家中考虑。
陆荷玉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再不嫁人,日后就成了老姑娘,留在家里只会遭人耻笑。可陆荷玉心里有想嫁的人,那人在她心里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这些来提亲的,她才看不上。
她心里烦闷,哀叹几声,看着静姝道“阿姝,你是不是比我还要大上几月,去宁国公府提亲的应该也不少吧。”
静姝笔上的墨水一滴在宣纸上晕染了一片,静姝眸色微闪,语气含糊,“我也不知道。”
陆荷玉手拄在她的案边,“也是,国公爷把你当亲闺女养,给你挑的夫君自然要最好的。”
静姝听着没有接话。
她突然想到之前她在沈镜面前提到陆远之,沈镜和她说以后都不会再见到陆远之了,静姝当时并没多在意,现在想想他大抵用了同样的法子赶走了去宁国公府提亲的人。
静姝并不讨厌沈镜这么做,左右那些人她都不喜欢。对于沈镜的掌控欲也没有什么,她性子软弱,不喜欢和人交往,相比于要强迫她和别人说话,她更乐于被沈镜管着,被他庇护在羽翼下。
下学的时候静姝并不想太早回去,早间的气她已经消了,只是她现在还不想见到沈镜。他这几日的脾气总是喜怒无常,夜里也不像以前一样只做一会儿就停下来,非要弄得她骨头像散了架似的。静姝心里苦不堪言,偏沈镜仿佛格外喜欢她哭,她一哭便被他撞得更疼。沈镜也尤为喜欢让她站着抬腿或者从后面,静姝每次都是被迫承受。
她多日没来进学,学府御马已经教授完,但静姝最差的就是御马,若是再不加紧学,到年考又要落得尾巴。沈镜又会训斥她,静姝害怕他训人时的眼神,她也想自己努力,让沈镜看到自己的进步。
御马场的人都走没了,静姝进去走了一圈找到自己的马。日头挂得老高,天色尚早,她还可以练半个时辰。
“姑娘,你是要御马吗?”
静姝顺着声音转过身,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心里诧异片刻后又惊又喜,一下子缓不过神。
她以为长安街上是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想不到他也会在学府里出现。
"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静姝回身,林晟芮看到她有几分面熟,一时又记不得在哪见过。
静姝垂下眼,袖中的双手攥紧,“你记错了,我们怎么可能见过。”
她手搅着马鞭,这句话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既然已经决定跟着沈镜,这些心思就都该放下,她不想惹得沈镜生气。
林晟芮并未怀疑静姝的话,但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娇弱的小姑娘有点眼熟,“我叫林晟芮,前不久刚到这来喂马,稍懂些御马术。我看姑娘娇弱,再摔着就不好了,不如我来教你。”
他说完好像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妥,解释道"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这学府看管严苛,没有牌子进不来。"为了证明自己,林晟芮真把自己贴身的牌子拿了出来。
这个少年比她想的要干净。
理智告诉静姝要拒绝,可是内心的情感让她无法说出口。如果再没见到他,他们的关系仅仅止于此,可是如今他们再次相遇,静姝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了想开口,“叶柳,你去外面等我。”
在驿站里叶柳并不知道林晟芮和静姝的事,但现在听到表小姐这么说,她心里惊异,表小姐从没接受过别的男子的示好,今日的事若是国公爷知道,恐怕又是一段fēng • bō。
“表小姐,”叶柳想要劝阻她。
静姝并没让她把话说出来,“御马而已,我一个时辰后就会回去。”
她把本来的半个时辰改到了一个时辰,她想再多留一会儿。
叶柳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林晟芮道“我与姑娘是不是在一家驿站见过?”
“我看姑娘的婢女在这,姑娘许是不方便说,姑娘放心,这件事我会保密。”他道。
除却和沈镜的关系,静姝从未这么胆大地做过一件事,她咬唇,“今日御马,你可否也帮我保密?”
林晟芮笑道“自然。”
毕竟姑娘家和一个男人单独待在一起。传出去终究对她名誉不好。
“哦,对了。”林晟芮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我是走镖的,我看我与姑娘投缘,这是我镖局的信物,你要是想送什么,不管送到哪,送给谁,我都可以办到。”
他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递了过来。
静姝被沈镜保护得好,从未见过镖局的江湖人。她以为江湖里的人都应该像话本里说得那样五大三粗,横眉竖目,想不到还有这样眉清目秀的郎君。可他既然走镖,又为何到这来打扫马场?
静姝心里疑惑,但她没问出口,“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
毕竟才一面之缘,静姝不好收下。而且静姝拿着回府万一被沈镜发现怎么办?
林晟芮亦没过多解释缘由,把她伸过来的手推了回去,“一块令牌而已,算不上贵重,我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姑娘有事相求,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拒绝的干脆,静姝也不好推三阻四,就收下了。若是沈镜问起,她就说自己买的好了。
“姑娘还要学马吗?”他问。
静姝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场。
林晟芮好像真的是在教她御马,从头到尾没有什么逾矩的动作。一举一动都有君子风度,恰到好处,不让人反感,反而如沐春风。静姝也慢慢挥掉其他的心思,专心地和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