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参这东西,既要看品相,还得仔细称重。分量多一钱少一钱,都是十块往上的差价。
徐朵交代几个徒弟可以休息一会儿,带着张二婶进屋,拿了为收参专门买的小称。
“婶子带了几棵参来?拿来我看看。”
“这次带的不多,就三棵。”张二婶说,“先带来你瞅瞅,要是价钱合适,我家里还有几棵更大的,到时候也买你这儿,省的我还得往县里跑。”
三棵?家里还有?
什么时候野山参这么容易挖到了?
徐朵暗暗留起心,“价钱好说,但婶子总得让我先看看参的品相吧?”
“那当然,那当然。”
张二婶忙打开纸包,露出里面形状不一、至少都有拇指粗细的胖人参,递给徐朵,“朵丫头你瞅瞅,这个头,还有这根也很完整,品相绝对没的说。”
徐朵一见那三棵参,心中便冷笑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接过纸包看了看,也没撑重,随手便放在了一边的桌上,“品相是不错,婶子这三棵参打算怎么卖呀?”
小姑娘眉眼精致,笑起来梨涡浅浅,既讨人喜欢,又让人不自觉便会放下防备。
张二婶一点没察觉有哪里不对,“何止品相不错,分量也不错,每棵至少都有个七八钱呢。我听说上次老杨家那棵九钱多的卖了三百,婶子这三棵,家起来怎么也能卖个六七百吧?”
“六七百?”徐朵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了?不信有那么沉啊?你这不有称吗?不信就称称。”张二婶说着,拎起了徐朵搁在桌上的小称,“婶子可是在家称过了才来的,绝对没有一点儿水分。”
“不是多沉的问题,”徐朵按助那包参,摇头,,“而是婶子这参就算是加起来有个七八两,也不值那个价。”
“咋就不值那个价了?”张二婶不乐意了,“我要是有个二两多的大棒槌,别说三棵了,一棵我都得要你个一千往上。你是不是没卖过参,不太懂价呀?”
“的确不值那个价。”徐朵语气淡淡,“婶子拿来的是什么参,婶子心里没数吗?”
“你什么意思?”张二婶一听,心里便是一跳。
想想徐朵是个从来没跑过山的黄毛丫头,见过几棵参都有限,根本不可能懂这些,她又放下心。
“朵丫头你是不是对婶子有啥意见?之前婶子说话是有点不好听,那不也是因为你一直不还钱,家里又赶着要用,急的吗?后来你把钱还了,我不也没再说什么?”
张二婶苦口婆心,“咱们做事一码归一码,就算你心里不痛快,可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这三棵参倒手卖出去,少说也能赚个五六十块,不比你上班来钱快?”
她没再说什么,是被她那次吓着了,也怕她一见面就问:“婶子你什么时候去我家吃你的瓜子皮?我还给你留着呢。”可不是她突然良心发现了。
徐朵笑了,“我要是真收了,才是跟钱过不去吧?我就不相信,婶子在杨树村生活了这么多年,会连种植参和野生参都分不清楚。”
人参到底值不值钱,除了要看品相、分量,还要看是种植参还是野生参。
种植参通常年头比较短,药性也比野生参差很多,价格自然比不上野生参。
不过对于稍微懂点行的人来说,二者其实很好分辨。
种植参体型圆胖,跟萝卜长得更像,根系也比较短小;野生参相对瘦长,根须多且长,偶尔根上还会有白色的小颗粒。
张二婶这三棵,分明就是年头不高的种植参,竟然还想拿来当野生参糊弄她。
徐朵语气一顿,微微提高了音量,“还是说婶子其实知道,只是欺负我年轻不懂,想趁着我爹我妈都不在家,坑我一把?”
“朵丫头你瞎说啥呢?婶子是那样的人吗?”张二婶眼神疯狂闪烁,却还故作镇定,“你要是不想收就拉倒,何必给婶子扣这么个屎盆子?好歹大家也一个村住了这些年了。”
徐朵一听,就彻底沉下脸,“我本来还想给婶子留点面子,不愿意把事儿说破。可婶子既然执意要坑我这六七百块钱,我也就直说了。”
她直接拿起了那个纸包,指向人参的颈部。
“人参长一年,露头这里就会有一圈纹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上面是三圈,也就是三年。婶子,谁家野生参三年就能长这么大,你倒是跟我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张二婶见她是真懂,脸色变了变,抓起那包参转身便走。
“爱收不收,不收拉倒。我还当你是真有门路往外卖参,敢情是打肿脸充胖子,搁这儿穷显摆呢。不就是念了个大学吗?有啥了不起的,整得好像念了大学就比人高贵了一样……”
她一路嘟嘟囔囔,很快就出了徐家的院子,也没控制音量,听得路边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庄振宇瞧见,忍不住蹙眉,问刚从屋里出来的徐朵:“出什么事儿了”
“看我好欺负,想从我这儿捞点便宜呗。”徐朵不在意地笑笑。
她好欺负?
开什么玩笑!
庄子建看看她,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只纳闷儿道:“她就算坑了你,等徐爷爷一回来,不还得露馅儿?那她这么费事做什么?不是白忙活吗?”
“你觉得到时候我爹真去找她,她会认吗?”
庄子建一怔。
想想对方都敢来坑人,也不是做不出来,他撇嘴,“果然女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话音刚落,见徐朵眼神危险,他忙又转移了话题,“她这么出去乱说,不要紧吗?”
徐朵:“你觉得一个人整天出去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时间久了,大家还会相信她的话吗?”
自然不会。
大家只会觉得她心胸狭窄搬弄是非,估计以后就算她说实话,听在别人耳中也会打个折扣。
庄子建瞅瞅徐朵,下意识往自家小叔叔身后挪了两步。
这个总是笑得单纯无害的小婶婶好可怕,以后还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
然而他不知道,他家小婶婶可怕的地方还在后面呢。
上午教完几个徒弟,早上煮的一锅绿豆汤也凉得差不多了。
徐朵去地窖里把桶拎了出来,正准备送去新房那边,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卖冰棍。
乖乖巧巧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勺子帮妈妈刮土豆皮的晓红一听,眼睛就亮了。瞅瞅妈妈,又咬着嘴巴把脑袋低了下去,愣是没敢开口说要吃。
这年代冰棍不便宜,农村这边又没有商店,只每年夏天有人背着箱子挨个村子卖。朱家劳动力多孩子少,倒不是吃不起,却没可能买给晓红吃。
徐朵见状放下桶,出门叫住了卖冰棍的中年男人,“同志,你这冰棍怎么卖?”
“三分钱一根,同志你要买吗?”
徐朵转回头,果然见小女孩儿正朝这边看来,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中满满的全是期待。
她不由莞尔,“三分钱一根是吧?先给我来五根。”
“好嘞!‘那人应一声,忙掀开箱子上厚厚裹着的棉被,取出五根冰棍递给她。
徐朵就从口袋里摸出张一元纸币,“给你钱。”
“一共一毛五,找你八毛五。”那人接过去,刚准备找零,却听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用又软又糯的声音说:“不用找了,再给我来三十根。”
“三、三十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