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纸鸟之后,穆拉背上的鞭伤就开始结痂了。
如果是别的奴隶,伤口化脓还能这么快恢复,简直要跪下来感谢光明神保佑,可是穆拉和阿芙拉却是满心惶恐,几乎是隔一会儿就要检查一下后背,唯恐这只是假象,实则魔鬼的力量已经侵入穆拉的身体,正在从内而外地腐蚀他。
“你觉得疼吗?”阿芙拉再次看过穆拉的伤处,可是伤口已经变成暗红色,开始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痂,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她只能发问。
“问问问!你别问了行不行?”穆拉自己也是恐慌的,根本安不下心来,隔几分钟就下意识地感受一下后背,然而每次都只是有些微痒。明明知道这是伤口在愈合生出新肉的正常反应,可他心里就是不能踏实,恨不得把那些痂剥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真的长好了。
偏偏这个时候,阿芙拉还要不停地问问问!问得他更加心焦了。
阿芙拉也很委屈:“我还不是关心你。”明明是穆拉自己说的,魔药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愈合了伤口什么的,要不然她现在得多高兴,怎么还会这么忧心忡忡的。
两个人斗鸡似地对视了一会儿,阿芙拉先受不住了,带着点哭腔小声说:“真的是魔药吗?也许不是呢,也许就是炼金药水啊!你看老约翰,不是已经好了吗?”她真的盼着这是炼金药水,为什么穆拉要说是魔药啊。
穆拉也是心烦意乱:“你小声点!老约翰那个老家伙,说不定过几天就……”
他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毕竟他并不想诅咒老约翰,也不是盼着他不好。
阿芙拉从板棚的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老约翰的板棚掩着门,但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应该是老约翰已经在做那个魔像了——哦不,伯爵小姐说那不是魔像,是个农具,叫做“曲辕犁”。
而那个老奴隶科林,也还在老约翰的板棚前的空地上坐着。他现在跟老约翰住在一起,照顾他的咳嗽病。大家都看到了,尽管住在一起,可是他并没有染上咳嗽病,而老约翰更在好转,所以大家都说,那一定是炼金药水,伯爵小姐真的懂炼金术!
科林面前又堆起了一些杂草和树枝什么的。上次炭窑的那对姐妹找来的一朵什么花,伯爵小姐说了那是很有用的东西,所以管事的带着人去把那些花生长的地方都给圈了出来,还奖给了姐妹俩一大块新麻布,够她们俩做两件上衣的!
所以这些天,总有从城外回来的奴隶弄回些植物来,甚至还有人往回带石头的,都盼着自己能找到有用的东西,也得奖赏呢。
还有那些跟着伯爵小姐去搞什么堆肥的奴隶,这几天伯爵小姐出门,他们也还在干劲十足地挖坑建什么堆肥舍。而且听他们说,那个堆肥什么东西都可以,比如吃剩的骨头、路边的杂草,甚至铺旧的稻草什么的都有用,所以也有奴隶会去捡这些东西,送到他们那里去。
一时之间,好像所有的奴隶都有了盼头似的,都活动了起来。只有他们夫妻俩,在板棚里终日惶惶。
阿芙拉简直希望自己从没听穆拉说过什么女巫的魔药,那她现在就只会高兴丈夫的伤势好转,而不是在这里胆战心惊了。
穆拉其实也有些后悔,可是一想药是用在他身上的,万一这真是魔药,那他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以后还会死吗?而且纸鸟已经放飞出去了,现在后悔毫无用处,只有希望教会的人尽快来救他,不管是魔药还是炼金药水,都不如一瓶圣水让人放心!
也不知道纸鸟飞到面具手里了没有,他们什么时候能来啊……
被穆拉心心念念的纸鸟,在放飞之后就变成了一只不起眼的黄雀,像是被什么指引着,飞出长云领,于暮色降临之后飞入了一个镇子。
虽然天还未全黑,但镇子里已经关门闭户,偶尔有哪家窗缝里传出婴儿的啼哭,也迅速被堵上了。整个镇子仿佛一座坟墓,半点声音都没有。
黄雀在空中盘旋几圈,忽然双翅一敛,向地面急坠下去。在低过屋檐之后,它忽然就变回了一只纸折的鸟儿,因为身体骤然变轻而飘荡起来,被屋檐下伸出的一只手恰好接住。
一张仿佛撕裂又被缝合起来的脸从暗影中出现。也幸好现在街道上并没有人,否则若是有人看见这张脸,怕是会吓得尖叫出声。
“女巫的魔药?”那张脸在发出声音的时候,五官没有半点移动,连嘴唇都还紧闭着,仿佛这不是一张脸,而是一张覆盖在脸上的面具,就连声音都有些闷闷的,好像是从面具深处发出来的,“长云领的继承人,是个女巫?这可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