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女大公今天被刺杀了吗");
自来了帝都,
普莱尔努斯的小殿下就像是到了天敌的领地,变成了惊弓之鸟。
他本来就在青少年成长最快的时期,抽条很快,
人看上去瘦得厉害,普莱尔都疑心他是不是要病倒了。
“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的殿下?”普莱尔努斯躺在一个秀美男仆的大腿上,
一边享受着另一位服侍在旁的男仆的葡萄喂食,一边姿态惬意地问他,“你要瘦成皮包骨了。”
“我有在好好吃饭。”小殿下却答非所问,
他脸上那双画家都无法描绘出的美丽的蓝眼睛在凹陷的眼眶中显得更加深邃。
他看着普莱尔努斯,对对方这窝在男人堆里、在帝国贵族圈都堪称放浪形骸的行为并没有多加置喙。
但他是好奇的,
为什么普莱尔努斯到现在还能这么悠哉自得,
明明被用计调出了自己的领地,暴露在了帝王的视线下,她为什么还能这么自在地做着“普莱尔努斯”惯常的那一套?
那一套,
会被诸多贵族借机**,
也不会被世间众人理解的一套。
“普莱尔,你得低调点。”小殿下嗓音低沉。
“我很安分啊。”普莱尔努斯张嘴又吃下一个葡萄,
因为不小心把汁水溅了出来,
所以招手让她的仆从低下身为她拭嘴。
凑得近了,普莱尔努斯就能在对方那双澄澈的红色眼睛中看到自己的照影,于是临时起意就这么借着对方的眼睛当镜子打量了自己一番,
确认外观依旧整洁后就放过了满脸通红的混血男仆。
“我说得就是这个……”小殿下几乎要扶额了,明明普莱尔努斯比他年长,但对方的某些行径总像个不认识世间潜规则的小孩子一样让人无法放心,“你说要带男仆,倒也没什么,
但为什么非要带着这些……混血。你知道帝国贵族们的偏见的。”
只要有这些红眼睛的混血们跟着,普莱尔努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哎呀,我只是想向陛下表示我对他的法典的推崇罢了。”普莱尔努斯满脸无辜。
的确,将“爱护其他种族”,“各种族平等”写进法典的是他的父亲,但正因为对方是他的父亲,他才知道这不过是对方为了彰显自己声名的表面功夫。那些人鱼捕捞船每年带着那么多人鱼和大笔金钱进进出出,对方宁愿去清缴那些流浪海贼也懒得管这些贵族阴私——谁知道那些钱最后又会有多少进了皇宫的账呢?
但如果会处处考虑细致,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也就不是普莱尔努斯了……
小殿下叹了口气:“还有一点,我听说马其顿公爵的独子前阵子来‘拜访’你了,你……没有什么事吧?”
虽然得到马其顿家族的支持,能给他登上那个位置带来很大助力,但是他更担心普莱尔努斯的想法。
比起底蕴深厚的马其顿家族,几乎是靠着瑞奇曼家族的支持才逆风翻盘的维努斯家族目前在实力上输了他们一截,再加上那位、帝国贵族圈里名声最响亮的被寄予厚望的新星——传说中十分心高气傲且难缠的“艾瑞斯其顿”的针对,普莱尔努斯会受到怎样的委屈,他几乎都能想得清清楚楚。
小殿下捏紧了拳头,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不能失去马其顿家族的支持,但他也不希望普莱尔努斯为他忍气吞声:“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就称病在府内休养吧。”
显然是听说了这位强大傲慢又残忍的艾瑞斯其顿曾经对他的假想敌们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哪怕他做的不过是把他们约出来单挑,然后直接从武力、权势等方面单方面碾压对手,将他们的自尊踩进了尘埃里。
小殿下看不惯这套高高在上的做法,但是现在的他没有出声去指责对方的本钱,甚至只能让一直跟着自己的普莱尔努斯也一起忍气吞声……
普莱尔努斯不解地歪头,垂落的头发被男仆贴心地捧在手中:“不啊,我们关系可好了。”
小殿下:“……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普莱尔努斯就笑了,眼睛都像弯弯的月牙:“我是说真的,他今天还说要来找我玩。”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呐喊——
“维努斯,滚出来决斗!”
普莱尔努斯懒洋洋地坐了起来,对着小殿下笑道:“你看,我说过了吧。”
小殿下:……也许我们对“关系好”和“一起玩”的定义出现了认知误差。
普莱尔努斯“滚”出去花了挺长的一段时间——毕竟来了帝都嘛,她受了贵族圈里的时髦文化的影响,总要好好打扮一番。
虽然过于繁复的发饰她戴着嫌重,但是那些漂亮的裙子她还是喜欢的,完全没有遮掩一下财力的想法,她扫荡了帝都最优秀的服装店,今天也穿上了最流行的裙子,那是被当作舞会款的简洁日常版的设计,裙摆不需穿撑都有自然美好的挺翘弧度,料子则采用了仿造人鱼纱的构造,在阳光下会有微微的反光,走在路上自然而然就能成为别人眼中的发光体。
等到普莱尔努斯照了三遍镜子,满意地出门的时候,门口的艾瑞斯其顿的脸已经黑得不像话、似乎下一秒就要火山爆发。想到对方毕竟等了自己小半个时辰,普莱尔努斯扬起抱歉的微笑
:“你怎么不进来喝杯茶?”
“那你、为什么、不能、快点、出来?”艾瑞斯其顿已经气到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迸了,他当然也看到了维努斯的新打扮,但他立刻就皱了眉头,“你打扮成这样怎么和我比试?”
言语中满是对普莱尔努斯居然穿得这么不方便的“鄙视”。
其话语的耿直程度让人不得不叹息一声真是钢铁直男。
“哎呀,这是我的不对了。”普莱尔努斯居然还能接的上这种话,“那我现在折回去换一身轻便的衣服,但是,得麻烦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艾瑞斯其顿想到之前的一个小时里他傻愣愣地伫在普莱尔努斯门口,旁人看他的视线从“瘟神上门”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成“这二傻子怎么还站在这”,心里又气又急却又秉承着“和谁决斗就不找其他人麻烦”的信念在日渐升高的太阳底下等到满头大汗口干舌燥……
艾瑞斯其顿直截了当地拽住了普莱尔努斯的手:“就这身别换了,跟我走!”
普莱尔努斯看着艾瑞斯其顿那双比骄阳更加热烈的眼眸,微微一笑:“好啊,我很期待今天哦。”
这是什么话?艾瑞斯其顿心里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期待和他的决斗。
他们看着艾瑞斯其顿就像看着“天灾”,眼中的畏惧和憎恶藏都藏不住,哪怕艾瑞斯其顿根本瞧不上他们、更遑论同他们决斗,他们也会一遍又一遍地传播艾瑞斯的可怕之处,仿佛亲眼见过他杀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家庭,做了多少十恶不赦之事。
只有普莱尔努斯对他展现了不一样的态度,她看他的眼神……艾瑞斯低下头再确认了一遍。
嗯,是亮晶晶的。
眼见着普莱尔,维努斯像是要看着他笑起来了,艾瑞斯提前抬起头错开视线,不能因为对方的讨好微笑而动摇神志,决斗就是决斗,容不得掺水。
但是,艾瑞斯的耳根在**的情况下染上了绯红。
她今天穿的那么漂亮,是因为要和他见面吗?
艾瑞斯的脑海中不由得冒出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打散了。
——那也不能穿得这么不方便啊。
这样下去的话,不管是马术、剑术、甚至是赛跑都没有办法比试了,他也不愿意用魔法欺负在乡下长大、没有去帝都魔法学院上过学的“乡巴佬”贵族,那看来只有去那里了!
***
那是一头真正的野兽,青面獠牙,虎目圆睁,血盆大口里还残留着上一个战败者的血肉,明明该是饱食一餐的状态,但它的目光里却仍然残留着让人望之生怯的饥饿和杀意。此刻,它的眼睛从站台上为它的杀戮而欢呼的人群中一一掠过,注意到站台上有一个看着就很好吃的人类女人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它瞳孔微微扩散,舔了舔手掌上带着血色的**。
看着就很好吃的普莱尔努斯一进场就看到台下那位“胜利者”把他的对手压倒在地从肚子开始啃食的惨状,从她进场到入座不过短短几分钟,那原本还在拿长矛试图抗衡的挑战者已经泰半进了野兽的肚子。
普莱尔努斯的表情很平静,她没有一般女性见到这种残忍场面的尖叫害怕,也不像其他围观者一样露出仿佛自己也跟着野兽一起蚕食了对手的狂热表情,她冷静地在这个非生即死的角斗场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你就带我来这种地方?”就算是这样的问话,也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高兴还是生气。
艾瑞斯其顿心里敲起了鼓,**自己为什么忽然感觉有点慌,但他还是说:“对。”
既然普莱尔努斯没法亲身和艾瑞斯搏斗,他就只能带他来这种地方比拼两人的眼力和运气了。这是帝国时兴的角斗场,艾瑞斯还以为普莱尔会感兴趣的,毕竟对方似乎对于帝国的时髦很有意思。
但现在……
艾瑞斯发现普莱尔努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慌张,艾瑞斯口不择言:“你不会是怕了吧。”
他就知道女人家家的看不惯这种血腥场面。
如果是别人艾瑞斯肯定要好好嘲笑一番,但对方是普莱尔努斯的话……
艾瑞斯想,也许他们可以去更加平和的地方去,比如刚开的赌场——反正是赌,赌什么不是赌。
“如果你不想……”
艾瑞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普莱尔努斯像是忽然来了兴致,打断了他的话:“反正是押胜利者对吧?你押谁?”
艾瑞斯下意识往场下一看,在短暂的休息后,野兽的下一个对手被放了出来。
——人类的四肢,却有着野兽才有的耳朵和尾巴,这很明显是个兽人。等到这个兽人抬起头来,被人看清他那双鲜红如血的兽瞳时,艾瑞斯眉毛一蹙,居然还是个半兽人。
他忽然又想到了普莱尔努斯那怪异的风评,回头一看,就见对方盯着那半兽人看得入迷——
还真是喜欢红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