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五，又见面了。”
顾九笑意盈盈望向抱着自己的人，“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
话未说完，陆五的手已是一松，顾九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从他怀中跌落，扑通一声直接落了地。
顾九屁股被摔得生疼，刚想伸手去揉一揉，眼角余光瞥见陆五，脚下似是生了风般，背对着她走得飞快。
眼看着他要融入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一次离开她的视线了，顾九当即没有多想，直接朝他喊了起来：“陆五，你这个薄情寡意的负心郎！”
一瞬间，陆五脚步顿住，周围人各色的目光，打量在了他们身上，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顾九见到有效，索性也不想着爬起来了，两只袖子捂着脸颊，呜呜就哭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你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吗？我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了，就为了见你一面，我只想见你一面阿……”
陆五脸色越来越黑，察觉到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心中的怒火更甚。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从这经过了。
就算是要从这经过，他也绝对不，绝对不会伸出手。
周围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传来，伴随着越来越鄙夷的目光，陆五抛却所有杂念，权当他看不见听不见，打算离得她越来越远。
这样才好。
可伴随着身后人“哇”的一声，众人将她的嚎啕大哭听在耳里，没等他走上两步，纷纷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回他们不再是窃窃私语了。
他们望向他的目光，是显而易见的鄙视，同时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似的，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声音有越来越大之势。
陆五只觉得自己额穴在突突地跳，他怎么会摊上这么个人，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在楼上人喊他名字的时候，愣了一瞬，仅仅就那么一瞬。
陆五咬了咬后槽牙，竭力让自己心平静气后，道：“我不认识——”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有个挎着一篮子剩菜的农妇，已经从篮子中挑出根剩菜叶子，朝着他的面门砸了过来，“男子汉敢做不敢当？要是不认识她，刚才又抱着她？我们眼睛又不是瞎的了……”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就是，就是……”
陆五怔了一怔后，眼中神色逐渐转冷，他拂去面上的菜叶，将周围人环视了一圈，平静出声：“你们都想进衙……”
他这句话也没能完整说完，只因话说到一半时，又有几根菜叶扑面而来，除了那位农妇外，还有在她身边的几位妇人，皆从她篮子里借了菜，铺头盖脸朝他砸来。
“狼心狗肺的负心汉，还逞威风威胁人哩，啧啧……”
“以为穿着身捕快服就了不起？俺家二叔也是哩，没见他跟你一样，抛妻弃子还威胁人……”
“咋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捕快？这身衣服莫不是偷来的吧？怎么看怎么像啊，年纪这么轻轻的，哪来的本事当的捕快……”
“没瞧见人家姑娘，因为你哭成啥样了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绝情的人，还口口声声说不认识人家……”
……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陆五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再睁开眼的瞬间，手已经握上了腰间佩刀。
若是这些人再不知死活拦路，那么他今日还真就逞威……
“让让，让让……”有道声音从身后不断响起，因为过于洪亮，一时间掩盖了其他所有声音。
顾九忍着屁股的痛意，不断拨开挤着的人群，终于在气喘吁吁，嗓子也干得发痛时，挤到了陆五的身后。
身边有不少人劈头盖脸朝他丢着菜叶，他脸上头上已然成了一个菜市场，这时见有人居然掏出了鸡蛋，顾九连忙惊得冲上前去，在鸡蛋朝他丢过去之时——
挡在了陆五前面，接下了鸡蛋投掷。
陆五转过头，看着被糊了一脸鸡蛋液的人，咬牙又切齿：“你自找——”
他的话又陡然被打断，只因面前人认真点头：“对对，我自找的。”
说着她把手按在他的手上，低声道：“别轻举妄动，不然……”你知道后果。
她没把话的意思说得太明白。
陆五先是一僵，接着猛然甩开她的手，“我自有分——”
“咔嚓”一声。
又一枚鸡蛋迎面朝他砸来，只是这回，顾九没来得及帮他挡。
所以陆五顶了一头菜叶子的脑袋上，又有鲜黄的蛋液顺着脑袋流了下来，一时黄黄绿绿，精彩纷呈，都快看不清原本的样貌。
“瞧这长得怪好的，偏偏是个负心郎，瞧见没有？他刚才还打人家姑——”
陆五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堆积在了这一刻，本来在心中压了又压，此时一瞬间喷涌而出，嗓音颇有划破天际之势，“我何时打——”
“啪”的一声。
顾九一巴掌糊在了他嘴上，阻止了他将要爆发的势头，同时转头笑眯眯对周围人道：“抱歉，抱歉，其实他不是负心汉，我们是在闹着玩的，我们是业余戏班子里的，排了段陈世美想试试效果，真的抱歉……”
周围的百姓们一脸不信，纷纷上前来想安慰她，“小姑娘，别维护这种渣滓了，你要是怕他日后报复，没关系，有我们撑着腰呢……”
“对对，有我们呢……”
附和之声一片。
顾九假笑了一下，她不就灵机一动，再随便做做样子，这些老百姓还真信了？
而且他们义愤填膺，填得有点太过了吧？
难不成是登州民风淳朴，格外爱打抱不平？反正她在京城里，是没见过这样的。
现在再解释起来，似乎也相当困难。
正在心中想着对策之际，恍然间有道视线凛冽投来，顾九从方位已判断了是谁，于是她艰难转过头，看着他糊了一脸蛋液的脸上，从中依稀透出来的眉眼，早已不复往日的柔和。
这道视线，若是刀子，她早已是一抹亡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