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门口,张居正哭笑不得的看着里面乱哄哄的一片,感觉完全看不透这位相交已有三年的好友。
刚开始接触只是觉得投契,后来在宁波城被钱渊强留搭救,张居正才正式将其纳入视线之中。
之后这位好友巧使妙计,没两年就名声鹊起,其才略、口才还有睚眦必报的性情广为人知,即使是朝中也颇有议论。
说句不客气的话,遍数朝中文武百官,知道钱渊这个名字的绝对比知道张居正的多的多。
虽然知道钱渊不可能,也没心思去走储相那条路,但张居正心情还是不太好……直到今天被徐阶单独召见。
可能直到现在,张居正依然没有招揽党羽的念头,但他已经不自觉的尽量去接触那些有可能登上舞台的年轻士子,这也是他这些天日日夜夜泡在随园的原因之一。
徐渭、孙鑨、陈有年……都算得上是东南名士,但张居正能一眼看穿徐渭偌大才名下的苦楚,孙鑨的明哲保身,陈有年的刚强直率,但总是看不穿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这位好友。
气节无双是他,性情悖懒是他,神机妙算是他,牙尖嘴利是他,巧言善辩是他,入京后一手搅动风云,简在帝心。
但张居正实在看不懂钱渊的那些选择,为什么会如此坚定的支持胡宗宪,为什么会一出西苑就将徐璠揍得满脸开花?为什么却在严嵩、徐阶之间来回摇摆?
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早上还满脸不乐意,进了徐府言语中几次对徐璠冷嘲热讽,出来的时候带了包松萝茶,回府后第一时间钻进小厨房,把所有灶台上的仆役、婆子全都召来,据说是研究什么新菜式?
今天又上门的孙铤往里面凑了几步,张居正跟在后面垫着脚往里看,里面铁匠、木匠正围绕在钱渊身边唯唯诺诺,几个婆子正在揉面团,忙的不亦乐乎。
最倒霉的是张三,手里拿了根勺子不停的在锅里搅拌,累的左右手不停换来换去,一旁的钱渊还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嘴里催促。
“锅里是什么?”
“牛ru。”孙铤小声嘀咕了声,鼻子抽了抽,“好香!”
一直忙了一个多时辰,钱渊才端了个大盘子走出厨房,招呼众人来尝尝鲜。
“没见过这般糕点,方方正正的,模子也太简陋了。”
“没见过,苏杭糕点店肯定没有,那白色的是什么?”
“牛ru吧,听说是展才让人去城外买来的,好香啊。”
钱渊操起一把匕首将糕点切开,用小盘子装上殷勤的一一递过去。
虽然设备简陋,但模仿的也有四五成像,这个时代的人哪里见识过奶油,那种独特的馨香让众人纷纷动手。
“甜,好甜。”冼烔第一个嚷嚷,他是随园里最受欢迎的那个,年纪最小,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
张居正尝了口,那奶油如水一般入嘴即化,一股香甜味充斥口腔,令人回味无穷。
一旁的张三看着众人异口同辞的大赞,忍不住脸颊动了动,他记得三年前少爷刚刚弄出洗糖法的时候,就是让自己先尝尝……
……
天色渐暗,虽然还能看得清,但头顶的月亮已经高悬,小七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脸上熟练的堆上甜甜的笑容,径直向小楼方向走去。
“姑姑。”
徐四小姐一个激灵,努力支撑着转头笑道:“小七,这次……”
“祖母这是为了我好啊。”小七笑着又盘腿坐在椅上,“侄女那笔字和姑姑比起来……自个儿都看不过去。”
脸上笑着,心里却在咒骂,不过她并不是在咒骂祖母张氏,而是钱渊……要不是这家伙,自己好端端的能被罚抄佛经,到现在手腕都酸的动不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张氏是徐阶的续弦,而徐璠是原配所生,小七和徐四小姐虽然年纪相近来往密切,但在张氏心目中的分量却是有天壤之别的。
类似的事情在她身上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事实上前世她就经历过,论文的第一作者被老师抢走……她并非心里无怨,只是她很清楚,在没有能力的前提下,一切的反抗都没有实际意义。
而在这座后宅中,祖母张氏拥有最高的权力。
徐四小姐顿了顿,将两个丫鬟打发出去,亲手沏了杯茶端过来,“姑姑是说那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