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衣裳,饮了姜汤,父女俩相对而坐,默然无言……李德武已经被赶出了小院。
长时间沉默后,裴世矩叹息一声,“世人皆言,李善以仁义为先,但实则心机颇深,学识驳杂,又有手段。”
“李德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暗使其赴山东送死,李善却逆流而上,一跃而起,筹谋建功,得以封爵。”
“暗中在长安县衙做了手脚,使李善只能赴进士科,《春江花月夜》名扬天下。”
裴淑英有些愕然,虽然现在知晓,自己和李善日后当为仇敌,但也佩服其惊世诗才……没想到却是被李德武逼出来的。
“后平阳公主病重,李德武暗中向太子举荐,不料李善有妙手回春之能。”
听着父亲的缓缓讲述,裴淑英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太对了……李德武这是个什么样废物啊!
这样的儿子,而且还是长子,是能奠定一族基业的麒麟子,李德武却要千方百计的针对,而且一次次让对方化险为夷更上一层楼。
“山东战功,救命之恩,爵封县公,得圣人青睐有加,太子、秦王均刻意怀柔招揽,虽然李善尚未加冠,但在朝中的分量并不轻。”
裴世矩目光炯炯,盯着对面的女儿,“这样的人物,尚未加冠,前程不可限量。”
“李德武数次出手,而李善却无一次还击……难道真的无怨无恨?”
“绝不可能。”
“这样的人物,会忍气吞声,会无动于衷?”
裴世矩冷笑道:“芙蓉园一事,观其手段,深得退避三舍之精髓。”
“论心机,论手腕,论人脉,李德武比他差的太多太多了。”
“但毕竟是父子,李善再如何愤慨,也不可能直指李德武。”
听到这儿,裴淑英终于明白过来了,黛眉一挑,“所以,李善会针对我?”
“不止是你,还有为父。”裴世矩苦笑道:“若为父不为宰辅,非河东裴氏出身,李德武何至于抛妻弃子?”
“此次坊间流言蜚语,他日大白于天下,李德武欲杀子而求富贵,李怀仁自能脱身,为避世人所讥,自然是矛头直指你我。”
裴世矩加重语气道:“此事已然不仅关系李德武一人,更关系裴门,甚至河东裴氏西眷一房。”
裴淑英沉默片刻后问:“他会作甚?”
“他能作甚?”
裴世矩在心里苦笑,难道这次不是报复吗?
虽然至今还不知道女儿是怎么发现的,但裴世矩能确定,必定是李善做了手脚……这种事不需要去寻找证据,自由心证就足够了。
眼光实在独到,手段也堪称了得。
自己此生唯此一女,爱若珍宝,丈夫流放十余年,坚持不嫁,自己也不苛责,丈夫回京,抛妻弃子,自己也能容忍。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女儿而委曲求全。
的确如此,李善不知道裴世矩本人的弱点,但很清楚裴家的软肋在哪儿?
不管李德武品行如何,终究这次是你裴世矩出手,既然敢出手,那就别怪我捅这一刀……你为了女儿幸福出手,我就要让你后院起火!
但能坚持十余年不嫁,甚至不惜持刀断发,说明裴淑英性情刚烈,一旦知晓内情,这对夫妻这一辈子就算不合离,也必然同床异梦,再无夫妻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