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李善虽然因为穿越者的身份,本能的对世家门阀有着反感、排斥的情绪,但他从一介无名无望的少年,一跃而起,到如今名扬天下,自身的能力、前世的记忆是主因,但门阀对其的助益也至关重要。
如今李善与太原王氏交好,商道分利是主因,但与王仁表的交情是起源;与河东薛氏、解县柳氏交好,虽然是因为李善救了他们的性命,但这两家也频频为李善扬名……筹建商路,这两家颇有助益。
李善在山东立功,抄下那么多传世名作,若不是那些门阀子弟吹捧……未必有今日的名望。
但最关键的,对李善助益最大的,同时和李善关系最好的,还是陇西李氏……准确的说,是陇西李氏丹阳房。
李楷和李善的交情,早就在坊间流传,此次两人携手出塞,大败突厥,更为人津津乐道。
但不仅如此,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李客师夫妇成为了李善与李世民之间的联络渠道,他们几乎知晓一切的内幕,并对李善关怀备至。
所以,李善抵达长安次日,第一时间就登门拜访。
显然,李客师夫妇也知道这个道理,更别说他们接到李楷来信,李善就任代州长史之后,几乎将之前费力筹谋的一切都扔给了李楷。
但李客师没想到的是,同时赶来相迎的还有那么多人。
等李善抵达李宅门口的时候,中书令杨恭仁的长子杨思谊正好赶到。
“思谊兄。”李善有些诧异,“这么巧?”
“巧?”杨思谊丢开马鞭,大笑道:“怀仁扬威塞外,令人羡煞,自然早早赶来,恭听战事!”
李善低估了这场大捷的影响力,当他迈过门槛,向李客师、李乾佑兄弟行礼的时候,忍不住眼角余光扫了扫一旁的众人。
张文瓘、王仁表、李昭德还好说,都是李善密友,这还好说。
但此外,房玄龄长子房遗直、高士廉长子高履行、尉迟恭长子尉迟宝琳等秦王府子弟居然都在……显然,这帮货都羡慕李楷刚刚赶到代州就立下如此功勋。
前些时日,朝议雁门大捷之功,圣人李渊亲口赞誉李楷……陇西李氏丹阳房,先有药师,后有德谋。
杨思谊笑看着这一幕,心中却在想着今早父亲那番话……雁门大捷,其余将校均得以封赏,再不济也晋勋官,唯独李善未得封赏。
本以为召李善回京,是为了封赏事,没想到昨日李善觐见,前脚出了太极宫,陛下后脚就下诏罚俸三年……杨思谊本犹豫着要不要来,但其父杨恭仁却言,李善其人,得陛下信重,为人仁义,乃可交之人。
李客师挽起李善,笑道:“年未弱冠,出塞扬威,此等少年英杰,史书亦少见。”
“怀仁筹谋战事,收复朔州,数败突厥,这也罢了。”李乾佑捋须道:“但代州破败多年,如今焕新,可见怀仁亦有文治。”
这话说的有点云里雾里,李善都没太听懂,但边上的那些人个個都心里有数……刻意的提起文治,是为了和霍去病区分开,齐王妃那番话虽然没有传播开,但也不是什么秘密。
“武德四年,侄儿抵长安,落脚东山寺,手无余文,手无寸铁,度日如年。”李善叹道:“先有孝卿兄襄助,后幸得德谋兄、昭德为友。”
“此后,伯父屡屡照拂,叔父更召侄儿入幕,随战山东……”李善再行一礼,郑重道:“侄儿均感念在心,不敢一日或忘。”
李客师环顾左右,摆手道:“众所周知,山东筹谋,雁门立功,诗才盖压长安,此等英杰,即使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难道就会埋没吗?”
房遗直笑道:“但若非置入囊中,锥亦未显其锐。”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当日李善赴山东,李客师遣派亲卫相随,又让李善携带书信,这才有了筹谋的机会。
“怀仁兄的确应该上门拜谢。”张文瓘插嘴笑道:“长孙婶婶可是出了大力的。”
“说的是,怀仁定亲……”
杨思谊催促道:“还不快去拜谢,待会儿大伙儿去东山酒楼聚饮!”
“不错,不错。”李昭德嚷嚷道:“今早就吩咐过了,酒楼不纳外客,专为怀仁兄接风洗尘!”
李宅并不大,长孙氏早就听见外面乱哄哄的,看着缓步而来,拜倒在地的青年,笑道:“与人为善,怀仁举义,方能结交如许多友人。”
“多谢伯母。”
“快起来吧。”长孙氏细细打量,依旧玉树临风,身姿挺拔,但与此前想比,多了一份锐气,少了一份儒雅。
“怀仁,怎的又黑了几分。”
听了这句话,李善哭笑不得,拱手道:“伯母放心,德谋兄依旧面如冠玉。”
长孙氏掩嘴一笑,“北上半载,屡立功勋,但不可再亲身犯险,你母亲日夜难安……”
“侄儿知道了。”李善顿了顿,解释道:“雁门一战,再至连夜追击,看似凶险,实则胜券在握,侄儿不敢贸然浪战。”
长孙氏微微点头,她知道李善这个解释是针对随其出塞的李楷。
“三郎已经来过两封信了。”长孙氏缓缓道:“提及霞市……均为怀仁一手创立,三郎可堪重任?”
“伯母难道还不知德谋兄之能吗?”李善笑道:“陇西李氏丹阳房的名声,县内势族尽皆俯首,接手霞市,整理账目,井井有条,比侄儿强多了。”
长孙氏摇摇头,“还是要多谢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