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战(下)
纵观千年,中原士卒至强,无过两汉,兵锋抵西域,有一汉当五胡之说,即使是东汉末年,军阀林立,也能大败胡族。
但三国之后,衣冠南渡,五胡乱华,南北对峙数百年,入主中原的鲜卑与汉人融合,渐以华夏自居,北魏时期设六镇抵御柔然入侵,但草原胡族势力也渐渐强大,成为了笼罩在中原政权头顶的阴影。
一直到隋朝一统天下,才略有改观,隋军对阵突厥,往往先守而后攻,以车队结为方阵,四面外拒,内引奇兵,出外奋击……这个所谓的奇兵,实际上就是骑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突厥来如激矢,去如绝弦,最擅聚散之术,不以固守聚敌,装备精良但数量不多的骑兵很难有直面突厥骑兵的机会。
这种战法在隋朝鼎盛时期非常盛行,比如李高迁去年出塞击败苑君璋,用的就是这套战法,先以车队固守,后以骑兵出击,再加上来援的刘世让、高满政,顺利的击败了苑君璋。
但在大业末年,情况已经渐渐发生了变化,其中这种变化最关键的一个人物,正是如今的李唐开国郡王李渊。
当时中原已然大乱,河东兵力不足,突厥犯边,马邑太守王仁恭难以抵御,李渊选了两千骑兵,仿造草原部落居处饮食,射猎驰骋,以此出战,大败突厥。
这算是新版本的胡服骑射吧。
以骑兵击败骑兵,这不是李渊的独创,但却是大势所趋。
其实李渊对李善的信重,也有这方面的因素,李善对阵突厥数战,均是大捷,且都是以骑兵出战,从某种角度上逢迎了李渊。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巧合,身为穿越者,虽然对冷兵器时代的军事没有什么研究,但李善也清楚一件事,能击败骑兵的,永远只能是骑兵。
所以,李善在筹建霞市之前,就下定决心,最重要的就是战马,其次才是粮草。
之后商路重建,源源不断的货物送往云州,玉壶春更是名震草原,同时源源不断的良驹被送到代州,虽然相当一部分都送往陇西马场,又新建马引,但还是有相当数量的良驹留在代州。
再加上去年雁门大捷,一次性就掠来两千战马,之后李善又以欲谷设连续敲了几次竹杠,如今草原以南,天下各州,论骑兵之强,代州不敢妄称首位,但论战马的质量、数量,代州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面对不急不缓驰近的唐骑,三千突厥兵并不慌张,优良的马术让他们左右横跳,有张开大嘴一口吞下的意图,毕竟出战的只不过是数百骑兵。
但就在这时候,唐军突然猛地加速,此战以李善亲卫为先锋,他们kua • xia都是一等一的良驹,短距离加速的能力让突厥骑兵一时间难以做出迅捷的反应。
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尽量伏低身子,耳边传来叮当乱响,那是箭头击打在铠甲上的声音,好似又回到十多年前的战场,朱玮心中充满着久违的兴奋。
抬头瞄了一眼,朱玮猛地直起上身,暴喝一声,手中马槊如毒龙一般刺中最前面突厥兵的胸膛,将其挂在槊尖上,硬生生向后撞去,kua • xia良驹随之前窜,垂死挣扎的突厥兵将后面阵列搅成了一锅粥。
随后赶上的王君昊、杜晓等人随之破阵而入,仗着身穿明光铠,或手持马槊直刺横扫,或拔出长刀大砍大杀,阵中一片混乱。
原本突厥骑兵就最讨厌和唐骑正面冲锋,他们更喜欢以聚散之法耗尽对方马力、战力,最后再以优势兵力聚歼,结果这次因为对唐骑马速估量不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装备精良的唐骑冲阵。
不过突厥骑兵也有优势,迅速的展开阵列,企图脱离唐军先锋的纠缠,并且两翼准备前移断绝唐军后路。
但薛万彻并不傻,他虽然比不得苏定方,但也是沙场老将,最擅的就是骑战,突厥少有进犯幽州,很大程度就在于罗艺麾下的薛万彻等战将。
薛万彻先以朱玮、王君昊领两百骑兵破阵,自己亲率五百精骑押后,见阵列先是大乱后有展开包裹之态,才猛踹马腹,引兵斜向杀入阵中。
已经赶到城墙上的李善忧心忡忡,一旁的张士贵却点头道:“论冲阵犀利,薛万彻不如万钧,但论择机得当,薛万彻强于其兄。”
李善听得懵懵懂懂,但又不好意思问出口,细细看了会儿,才察觉出奥妙。
薛万彻选择破阵的方向很有讲究,并没有沿着王君昊、朱玮杀出的口子冲进去,而是斜向杀入,将正在展开阵列的部分突厥骑兵夹在了中间。
若论冲阵,如今的唐骑足以一当十,再加上又有薛万彻这等杀神在,五百骑兵如同大锤一般击打在展开阵列的突厥骑兵侧翼,将阵列完全搅乱。
显然事前是商议过的,朱玮、王君昊、杜晓破阵后笔直向北,一路凿穿突厥阵列,勒马转向,向着薛万彻的侧面直击,两军合围,将数以千计的突厥骑兵包裹进去。
不知何时,朱玮脑袋上的头盔已然遗落,身上插着七八只长箭,但犹自持槊进击,身后的王君昊与朱氏族人拼命追赶都有点赶不上。
李善拿着望远镜紧张的看着,看见朱玮手中的长槊横扫,将四五个突厥兵扫落下马,随即身子微微倾斜,左手顺势拔出佩刀,战马高速奔驰之间,刀锋在一个头戴白色皮帽的突厥人颈间一划。
片刻之后,朱玮手中马槊高高举起,槊尖上挑着一顶白色皮帽,周边士卒奋力高呼……短暂的平静后,阵中哄然炸响。
张士贵锤了下墙头,高呼道:“开城门!”
虽然一直看的有些懵懂,但毕竟上过几次战场的李善也知道,领兵头领已然被朱玮所杀,此战已然大胜,城外的突厥兵正在四散奔逃,此时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