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舒怎么也没想到,老三居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位姑娘,做着男儿打扮,但她身量娇小,皮肤白皙,一瞧就是女儿家。
“老三,你这是?”
老三黝黑的脸庞涨成紫红色,他心虚得移开视线,“娘,她叫柳月晨,是何县令托我们镖局护送到京城的那位姑娘。”
林云舒视线落到柳月晨右胳膊绑着的黑布上,她好歹在这边生活了一年多,也了解了一些地方风土人情,这代表家中有亲人故去了。
联想到这姑娘孤身一人跟老三回来,她陡然一惊,“柳姑娘,你母亲?”
柳月晨双眼赤红,赧然而立,“我母亲亡故了。”
老三冲着林云舒抓耳挠腮,林云舒心下了然,冲着站在老大身后好奇瞅着这边的严春娘使了个眼色。
严春娘脸色微红,从老大身后站出来,扶着柳月晨往旁边房间走,“柳姑娘,你累了吧?要不然先回屋歇一歇。”
林云舒示意其他人到前面大堂雅间谈话。
除了小四,家人都到齐,老三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我们镖局将她们母女送到京城,我原本是跟大伙一块在各大街市找买主。事情办妥后,我想着给你们稍些京城时兴物件,刚好遇到柳姑娘,那时她母亲新丧,身上的银钱花没了,有个衙内想要欺负她,她拼了命逃跑,意外撞到我身上。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带着她躲避那群人。又不敢带她回客栈,担心给镖局招惹麻烦。只好找个地方安置了她。谁知她病得那么重,我又不放心将她交给外人,只好亲自照顾,对外只说是兄妹。等她好了,我这才敢带她回来。”
老二敲击桌面,将心中疑惑问出口,“当时你们镖局不是将她们母女送到目的地了吗?她为何还会流落街头?”
老三沉重地叹息几声,“二哥,世态炎凉,她父亲刚去,千里迢迢投奔亲戚,却不想她们母女身娇体弱,刚到京城,就双双病倒了。那亲戚怕她们死在自己家,就将她们赶走了。她母亲没撑几天,病死在客栈。而她,哎!”
老大是心善,听到柳月晨身世这么可怜,不免也跟着惋惜,“这姑娘先是死了父亲,后又没了母亲。只剩下她自己孤苦伶仃在这世上,真是可怜。”
“谁说不是呢。”老三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娘,我们能不能收留她?她挺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躲闪,两颊竟飞起一抹嫣红,这是害羞了?
林云舒心中一动,笑盈盈问,“这姑娘多大了?”
老三憨厚挠头回想,“好像十六吧?”
林云舒敲击桌面,就在老三忐忑不安,等得越发焦急之时,却听母亲吐出两个字,“不行!”
老三的失望可想而知。黝黑硬朗的脸庞写满委屈。
这模样好似一只大狗蠢萌萌的,林云舒有点受不了,搓搓胳膊让自己缓过劲来,“你若真喜欢她,娘可以正当光明向她提亲。”
老三先是羞红,可随即又正色道,“娘,你瞎说啥呢。她父母双亡,要守丧的。就算我真的有想法,也不能趁人之危,那我成什么人了?我就是觉得这姑娘身世可怜,想帮帮她而已。”
这话就是欲盖弥彰。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老三对这姑娘有意思。
林云舒也没拆穿他,“那就等她出了孝期再说。她不是何知远的亲戚吗?可以住到他府上。收留她在这儿算怎么一回事。这饭馆人来人往的,瓜田李下惹人说嘴。再说了,对她名声也不好。”
老三见母亲安排得有条不紊,乖乖坐好,认错,“娘,是我太想当然了。”
林云舒看向老二,“明天你去衙门问问。”
老二自然没有意见。
说完正事,老大拍着老三的肩膀,将小四的喜事说与他听,“老三,小四考上童生了。咱家要不了多久也能出个秀才了。”
老三果然喜得眉开眼笑,“真的?小四呢?”
“还在书院上课呢。”老大道。
第二日,老二去了县衙,不想何知远竟下乡视察民情去了,差不多要一个月。
他只能将这事禀告县令夫人。
李瑾萱似乎不想收留柳月晨,给了老二一百两银子,请他们饭馆把她当普通客人照顾就好。
老二瞧着她提起柳月晨神色漠然,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出来时,还是嬷嬷无意中透露,原来柳月晨并不是何知远的远亲,而是故交之女。
李瑾萱担心收留柳月晨,两人之间有什么瓜葛。
老二回来便将此事禀告给自家亲娘,“照我说县令夫人肚量太小了。县衙那么大,哪怕随便给柳姑娘安排一间房,也好啊。她可倒好,事办得这么绝情。”
要说不惊讶是假的。李瑾萱和何知远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比寻常夫妻要来得深厚。没想到李瑾萱对柳月晨如此介怀。
不过柳月晨的确长得漂亮而且还年轻。因为父亲是举人的缘故,自小也是精心养到大,识文断字自是不在话下。也难怪李瑾萱对她如此忌惮。
林云舒也没强求。瞧着老二对李瑾萱有些不满,将李瑾萱的顾虑说与他听,“李瑾萱想得深远,不希望有人破坏她的小家,才会如此安排。再说她也给了银子让咱们照顾她,对柳月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既然李瑾萱不愿意收留柳月晨,等何知远回来,也不必跟他说了。免得他们两口子回头再为这事起了争执。”
老二满脸羞愧,“还是娘想得通透。是我太狭隘了。”
林云舒摆手,“你不是狭隘。你呀,哪懂女人家的心思。待你成了亲,你嘴巴要甜一点,日子才能过得和美。遇到姑娘,全交给你媳妇处理。”
“好”
林云舒又让严春娘将柳月晨安排到二进院住着。
这里都是自家人,外人轻易不能入内,安全有了保障。
好在这姑娘似乎习惯了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日子。除了上厕所,吃饭,她可以待在房间绣一整天的花。
林云舒见她这么乖巧,便让严春娘多跟她说说话,省得她一人待在房间里把自己闷坏了。
也不知什么缘份,这两人竟相处得格外好。
且不说这两人,就说老二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之前老三一直没回来,林云舒也没心情办婚礼,只让老大老二先将东西备起来。
也是到了这古代,林云舒才明白为什么古人很少休妻和离的。实在是结一次婚花费太大了。
就拿普通人家来说,办一次婚礼,从彩礼到婚礼,一套流程下来,花费至少要十几两银子。要是花得少了,就会被别人说嘴,也会被人嫌弃家穷,不是体面人家。
除了婚事,这古代还有厚葬成风的习俗。这时候的人认为“事死如事生”,人死后会到另一个世界中,继续生前的享受,因而十分重视自己墓葬的规格和陪葬品的档次。有地位的达官贵族,死后的陪葬品一般都十分丰富。
就算普通人家也会陪些银器类的摆件,实在穷得的人家也会弄些陶罐。
敛葬所需的花费比结婚还要多上几倍。其根本原因是朝廷选拔官员的方式是“举孝廉”。厚葬父母是孝的一种表现。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顾家现在还是得了圣上嘉奖的仁善之家。
为了装点门面,她特地将族中老宅推倒重盖,建了两进农家四合院,还专门请了族里的老木匠打了新家具。摆进去,格外得气派。
每面墙上贴张喜字,又专门请了族人吃酒暖房。
时间一眨眼到了老二结婚这天,八匹高头大马由族中小伙骑着,每人都穿着红衣裳,老二一身新郎服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唢呐班子,摇头晃脑跟在八抬大轿后面,浩浩荡荡往城中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