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困住河神十分坚固牢靠且断绝玩家升级的铁链,突然碎裂。
它寸寸崩断,化为尘末随风飞起,其中夹杂着梵文的点点金光,在旭日的晨曦下熠熠生辉,倒是非常好看。
河神莲步轻移从水中走出,每一步她身上的水裙就会变红,直到玉足点地,周身罗裙皆已变为艳红,长长的裙摆随风后扬,仿佛一双收敛的凤翅。
张三看得目瞪口呆,傻傻望着那红色的发带抚过唇角,饱满的唇瓣勾起,他一个激灵猛地跪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玩家率先反应过来,死死压着脑袋,随后是村民,他们不顾一切地要逃离,互相推挤残杀掉进河里,挣扎着抬起身,又被水中一双双纤细的手勾住脖子,重新按了回去,水面冒出几个气泡,又归于平静。
还站在高台上的村民见此,再生不出逃跑的心思,在孤悬的高台上,他们又能跑到哪去呢,只能举起双手,从近到远如骨牌般跪下。
村长已听不到村民的惨叫求饶,他定定望着高台上的神明,惨然一笑,是自己输了,竟认为神明可以被封印。
这不过是河神无聊时的小游戏,他却信以为真,傻啊,他是天下最大的傻子!
村长慢慢跪伏在地,抬起身再拜,动作没有丝毫含糊,三跪九拜做足了诚心,像是最虔诚的殉道者,却换不回神明的一个眼神。
黎克希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落在冷白身上,见对方移开眼,她便漫不经心地走过去。
这个副本自开始,她就刻意不让冷白看见自己,但又时不时露出一丝半缕的行踪,占据对方的思想撩拨心境,叫冷白总是想着她,不分白天和黑夜。
一件事一个人想多了总会不太一样。
但黎克希没想到的是,这也适用于她。
同样的时间里,她一样没去看冷白,不得不说期待和忍耐是双向的,也许长时间的等待,会让冷白给自己一个拥抱,一声撒娇,还是一个亲昵的吻?
她不知道,但不论是什么,她相信冷白不会拒绝她的亲近,而现在终于到了开礼盒,验收成果的时候,怎么不叫人高兴雀跃呢。
黎克希在旖旎的风中,伸手拿下冷白戴着的面罩,她的发带被吹在他眉梢,暧昧的红色纠缠在他的发丝间,冷白缓慢眨眼,那浓密翘起的睫毛缓缓划开风,露出眼底的茫然,以及黎克希小小的倒影。
面具掉在地上,黎克希又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有面具,而是想要触碰那双眼。
冷白望着那素手,像是被迷惑,他不禁闭眼侧过头,想要配合她的动作,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猛地惊醒过来,拉开了距离。
但黎克希没有醒,或者说是她本来就清醒,黎克希追了上去,当空虚的手掌贴上温热的面颊,她不禁喟叹,“你抓到我了。”
不,是他被抓住了,冷白眼底惶恐一闪而过,像是被蛛网捕住的蝶。
黎克希温柔捧着他的脸,拇指掠过他的眼角,割断那条丝带,断掉的瞬间它被风从冷白的眼边卷走,像是一滴泪。
她收回手:“不高兴吗,我的新娘。”
张三听到这句话,极快抬起头,然后又立马垂了下去,但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妈耶,好劲爆!
这位神明真把冷哥当成了新娘,听起来还是很喜欢的那种,你们两个在干嘛,靠得好近的样子,冷哥不会真嘿嘿嘿……
张三才荡漾起来,就想到听到这种对话,自己不会被冷哥灭口吧。
笑容渐渐消失.jpg
而这是张三杞人忧天,冷白没有注意到张三,应该说是从河神出现开始,他的世界就缩小到眼前的人上,准确来说他的心思全在于她,那是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但她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他知道她们是同一个人。
冷白追寻她,等待她思念她,可真到这个时候,他却撇开头不愿对视,河神眼中像是有灼灼的火焰,叫他无法直视。
他还是那么害羞,但黎克希不是放任他逃避的人,她探出身体,双手背在身后,就像是个大胆又天真的女学生,再一次凑到他的眼前。
“你想说什么?”
冷白喉咙发紧,所以他说:“我该走了。”
黎克希明媚的眼冷下去,奔腾的河水也随之冻结,世界变得安静无比,连最细微的虫鸣风语也在这一刻死去。
突来的极致安静令众人难受无比,耳边出现虚幻的电流声,无形的山岳压下,升到顶点的恐惧让三角眼痉挛着干呕,他旁边短发女汗湿了背后,她自认为是个坚强的女性,但此时此刻却不停流泪,大滴大滴的眼泪滚出眼眶,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泪水,似乎要将身体内的水分流光,但她真的控制不住,她太害怕了。
饶是如此崩溃,他们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们不敢。
黎克希一下一下敲着掌心。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想。
七天的等待哪怕什么都换不回,至少能得到一个笑吧。
但是她没有,她再一次被拒绝了。
除去对美的追求,黎克希是个很顺其自然的人,她不会刻意去强求什么,钱也好,朋友也好,兴趣也好,有就有,没有那也就没有,她都可以。
所以像这样花费七天时间,只想看到一个人由衷的笑脸,别人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她而言,算得上盘古开天辟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回,她连自己的生日都没有那么用心过。
可就是这样了,冷白还是拒绝她,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黎克希觉得自己是有理由生气的。
更何况冷白站着个地方,是她的副本,是她说生他就生,死就死的地方,既然想要活下去,却连对她笑笑的代价都不愿意嘛。
这就有些过分了。
黎克希撇头撩开发丝,河水再次开始流动,但颜色却从清澈变为黑暗,好像这不是一条不到十米的河,而是深不可测的大海,它逐渐围绕着高台旋转,水面不断升高。
水仿佛有了生命,它顽皮地相撞,水花溅在人脸上,带来透心的凉意,河水如优雅的黑猫将它的猎物,也就是所有人圈在中间。
王罗喉结颤抖,她没有见过海啸,但肯定不会被现在更恐怖,她看着水面一点点拔高,将近百米高的水墙遮住天日,人立在面前渺小得就如蚂蚁,根本升不起任何抵抗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