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晴好,明山书院鸟语花香,樱花次第开放,满山繁华似锦,美不胜收。
齐翁坐在樱花树下,亲自煮茶吃茶,惬意地晃动着二郎腿哼着小曲。衙门上那一仗算是全胜,他只要回想起来,心情就激荡不已。
这时,姜进缓缓走上来,长揖见礼:“齐太傅真是好雅兴。”
齐翁打量着他,笑呵呵摆手,“我哪是什么太傅,现在不过一教书先生罢了。来坐来坐,正好尝尝明州的春茶。在樱花树下吃茶,清茶沾了花香气,着实雅得很。”
姜进又道谢,在齐翁对面石凳上坐下,拿起茶杯闻了闻,小抿了口后一饮而尽,笑着道:“还真是,花香伴着茶香,吃下去更是唇齿生香。只我向来是大俗人,吃茶就为了解渴,今天难得雅一次,真是托了先生的福。”
齐翁提壶将他的茶杯加得七成满,笑着道:“怎能辜负这大好春光,在这般美景之下,我也不好意思太过俗气。”
姜进盯着齐翁,说道:“以前听过先生很多事,都赞先生清雅如同神仙,不沾半点儿人间烟火气息。看来眼见不一定为实,何况只是听别人口中所言,看来还是我太蠢没参透。”
齐翁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你年纪轻轻就已经这般厉害,也无需妄自菲薄。唉,我还是老了啊,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姜进笑了起来,叹气道:“先前一直忙,想着走之前一定要来拜见先生。实不相瞒,本来打算能意气风发前来,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明州府衙的大牢实在脏得很,最终还是弄得灰头土脸。不过输在先生手上,我也无二话可说。”
齐翁笑着摆手,谦虚地道:“我哪有那般厉害,你不是输给我,你只是输给了公道。”
姜进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先生真是爱说笑话,哪里有什么公道。换做二皇子来,他也会一样。若是太子还在,先生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齐翁听到太子,顿时惆怅不已,笑着摇头道:“唉,以前我没想明白,现在是你没想明白,世间还是存在公道人心。你不该对那些无辜妇孺孤儿下手,这实在是,终归太下作啊。”
姜进脸色变了变,神色阴霾,“不过先生也不遑多让。”
齐翁抚须大笑,说道:“你还是没看清,说起来你也许会不服,我是为了公道,你是为了权势。”
姜进慢慢平静下来,脸上重又浮起笑容,说道;“也是。不过我还是认为,公道在胜者口中。”
他喝完杯中茶,说道:“我出来已久,还得马上赶回京城,此次办砸了差使,还得赶去大皇子面前请罪,就不多叨扰先生了。以后有缘在京城相见时,再请先生吃茶。”
齐翁笑着点头,姜进长揖施礼,转身大步离去。
林山长背着手从樱花林中走出来,盯着姜进疾步下山的背影看了会,问道:“你说什么了,瞧他气得够呛。”
齐翁双手一摊,翻了个白眼道:“我斯文得很,哪能说什么。他来我好好招待他吃茶,他没见识嫌弃茶太香,吃不惯,赶着要回京城去牛饮水罢了。”
林山长掀起长衫下摆,在石凳上坐下,也不用齐翁招呼,拿了杯子自己倒了杯茶,说道:“花了那么多银子,还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茶吃,看来你积蓄颇丰啊。”
齐翁笑嘻嘻地道:“这是静慈师太送给我的,不用花银子。”
林山长吃茶的手一顿,斜着他道:“那些银子也是静慈师太出的吧?”
齐翁也不隐瞒,坦然地道:“那当然,寺庙最多的就是银子。静慈师太说,她是出家人,吃穿用度花不了几个大钱,香火钱用来做善事,能帮着那些孤儿逃离苦海,也算是功德无量,哪能让我花钱。
她把我出的银子,一个大钱不少补给了我。老林啊,你不知道,这雇人在旁边煽风点火闹事,真是费钱。还有那些婆子们,一个个身怀绝技,比衙门那群官员应该还要拿得多。唉,不是她们,这次我们真会折损进去。”
林山长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你我一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害怕之处。只可惜了慈云堂,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们。”
齐翁朝他翻白眼,嫌弃地道:“你瞧你,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叫你我一把老骨头,我可不老。只是啊...”
他的神色黯淡下来,“当年我真是蠢,惹得太子也被我连累。这做人就不能太方正,我们就是做事太过讲究君子之道,才输得一塌糊涂。成大事者不能讲究小节,约束太多就等于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