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江洲一反常态,沉默站着一语不发。
只唱了两首,台上换了人,一把细碎的小嗓子咿咿呀呀唱了起来,小腰身柔软如弱柳扶风,顾盼之间万种风情,场子里重新热闹无比。
易青却觉着没劲,她还是喜欢先前的唱曲人,尤其是那个乐师。
唐江洲也难得没有盯着唱曲的腰身看,转身往雅间走。易青跟在他身后,她还没有坐下来,他已经连饮了两杯酒。
易青不问不劝,倒了一杯酒,说道:“我陪着先生喝一杯。”
唐江洲瞥了她一眼,咕哝道:“你别想趁机偷吃我的酒。”
话虽如此,他还是朝她举起酒杯,然后再一口吃尽。
易青也跟着一饮而尽,酒水清淡,没有沈三娘酿造的冬酒口感好。一坛酒在这里却要卖二两银子,怪不得唐江洲会惦记着她家的那一口酒。
易青放下酒杯,为了替唐江洲省些银子,没再抢他的酒,只拿了干果慢慢吃。
手指随着小曲的节奏敲打着桌面,闲闲说道:“先前唱曲的那人红不起来,在这里听曲,也不是听曲,是听人。可惜啊,曲高和寡。”
唐江洲捧着酒杯,呸了声说道:“你懂个逑!”
易青乐了,说道:“没有先生懂,不过先生也是一样的看法,不然怎会连小腰身都看不下去。先生,口是心非不好。”
唐江洲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再说话。
易青默然片刻,盯着唐江洲低声说道:“先生带我来开眼,我的确眼界大开。不过先生,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真有那么困难吗?”
唐江洲愣住,良久之后叹息一声,说道:“有什么法子,被看得太紧,就这些地方人蛇混杂,还能勉强混过去。他想见见你,平时他要见谁,都这样出来。”
易青愕然,就这么远远看一眼,能看得见什么,能看清人心吗?
唐江洲喝完杯中酒,意兴阑珊,起身道:“回吧。把剩下的果子点心包上,付了银子可不能浪费掉。”
易青无语,唐江洲这时还惦记着他的银子。她唤来伙计拿了油纸来包好,提着往外走。
伙计站在旁边,眼神轻蔑,似乎从没有见过他们这种小气的客人。
易青心中烦闷,脸上带着微笑,手指并起如刀,直直伸向伙计的眼睛,做了个挖眼的动作。
伙计唬得往后跳去,砰一声撞在墙上。易青顿时笑个不停,唐江洲白了她一眼,嫌弃地道:“这等人也值得你与他计较,闲得你!”
易青慢悠悠跟在唐江洲身后,摇头晃脑地道;“非也非也,逗趣而已,别人吃瘪,总好过自己难受。”
唐江洲本来准备上马车,听后停下来,凑到易青面前,仔仔细细盯着她,问道:“你吃醉啦?”
易青朝他扯着嘴角笑,“我是发愁且后悔,酒入愁肠,所以醉了。”
唐江洲呸了声,气呼呼地抓住车辕上了车。易青不紧不慢跟着进去,看到里面坐着的人,顿时愣住。
车厢狭窄,她手上又提着大包小包,只得弯腰朝他胡乱抱拳见礼。
那人紧紧盯着她,指了指身边的空位,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油纸包,说道:“看上跟小娘子一样娇小,人倒聪明伶俐。”
易青勉强笑了笑,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当是夸赞吧,在他旁边坐下来,颔首道:“多谢殿下。”
那人打开油纸包,在里面选了果子吃起来,说道:“我现在不是什么殿下,你叫我重山真人即可。”
易青愣愣看着他吃了果子,又去拿点心。他慢慢吞下栗子糕,蓦地笑起来,这一笑,真如春花绚烂。
手伸向头,揭开头上的幞头假发,露出滚圆的光头,轻快地道:“佛家修行,道家称号,要各路神仙一起渡我出红尘。”
易青心中叹息,这称号,只怕也是皇上赐给他的吧。父子之间,能走到这一步,她见到的太多,有唏嘘,有为前途未卜的担心。
太子眼睛直视着她,说道:“我每个人都会见见,不只是你。我得先亲自问问,你们想要什么,不然以后我给不起,言而无信惹得你们失望。”
易青听得更加难过,先皇有七八个儿子,每个都身强力壮,拥有自己的势力。皇上杀出一条血路,最后赢得了胜利,估计是做出了许多承诺,尤其是对文家。
只怕不像唐江洲先前所说那般简单,文家定会触及到了皇上不能碰触的某处,才会有后来文家的遭遇。
现在太子这般郑重,他怕重蹈皇上的覆辙,变成他那样出尔反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