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被小日本鬼子枪杀的三位工友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出殡的日子。按照东北民间的习俗,人死了,得停七天七夜。一是等外地亲属赶回瞻仰死者遗容;二是防止死者假死复活。虽然出卖三位工友的汉奸警察宋仁寿被“大妖山魈”啃去了半啦脑袋,也算给三位工友出了点恶气,可“老叔”吕振国还是担心夜长梦多,力劝三位工友的家属停尸七天七夜改为三天两夜。因为几位性子急躁的工友,一直嚷嚷着要去shā • rén的小日本鬼子埠头区的宪兵分遣队要一个说法,否则就罢工。好在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三位工友的家里也没有什么路途遥远的亲朋来奔丧,三位工友的家属极为尊敬“老叔”吕振国,自无二话。
汉奸警察宋仁寿的家也在“三十六棚”驻,排行老四,是家中的老疙瘩。宋仁寿的父兄都是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的工人,只有他读书多,干上了警察这份差使。
宋仁寿愤怒之余出卖了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使得三位工友惨遭小日本鬼子宪兵杀害。其罪不可恕,其情却可悯。宋仁寿死后,无头的尸体被警署的人抬回家中,他的父母也在家中为老儿子布设了灵堂。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当宋仁寿的死因传出,顿时群情激奋。宋仁寿的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觉得弟弟出卖工友,已惹众怒,害得连累自己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无脸见人,都拒绝回家帮着料理弟弟的后事。宋仁寿的老妈妈大悲之后得了脑溢血,一头倒在炕上,他年过六旬的老父亲“宋老歪”一夜之间华发全白。
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三位工友的家里人头攒动,哭声震天,可宋仁寿的家里却门可罗雀。就算是路过的街坊邻居,无论男女老幼,几乎都朝宋仁寿家的院子里“呸”的一声吐一口吐沫。宋仁寿的父亲在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干了一辈子,为人木讷寡言,任劳任怨,在厂子里的声誉很好。宋仁寿的父亲“宋老歪”要命也没有想到是他溺爱的这个孽子毁了他一生的名声。“宋老歪”忍无可忍,身披重孝跑到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家里,以“耳顺”之躯在三位死难工友的灵柩前大放悲声,叩头如捣蒜,把额头都磕出了血,哀求三位死难的工友和各位邻居饶过老儿子宋仁寿。
解耀先杀了三个小日本鬼子的宪兵和两个特务,不!他所杀的两个特务应该说是一死一伤。解耀先逃回家中,睡了还没有一个时辰,就被周老太太叫了起来。
周老太太望着两眼通红,满脸倦容的解耀先,十分心疼,可是却很无奈。解耀先见周老太太没做早饭,有些不解。周老太太十分精明,看出了解耀先的心思,说道:“儿呀,你不是要去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家落忙吗?……他们仨家里都准备饭了,虽然也没啥好吃的,可比咱家的‘混合面儿’粥强老鼻子了。土豆炖白菜,高粱米饭管够吃。夜儿个在灵棚的旁边就搭起了非常大的棚子和锅灶,左邻右舍的许多老娘们儿都去了帮着做饭。……”
“哦?……原来这还是个混饭吃的好机会!那些吃不饱饭的人有地方蹭饭吃了!……”解耀先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娘……俺知道了,这就去他们仨家吃高粱米饭。呵呵……”
“儿呀,你去黄二愣子家吃饭吧!……听说他们家还割了二十斤‘五指膘’的肉放菜里边了,总算有个荤腥。……”周老太太生怕解耀先“吃亏”,唠唠叨叨的嘱咐道。
“中!中!中!……娘,俺知道了!呵呵……”解耀先感觉自己的心里边热乎乎的。
按说,刘树山家的生活条件并不比黄二愣子家差,买个三十斤二十斤的大肥肉放到菜里也买得起。可是,刘树山的老母亲是虔诚的佛教信徒,家中请了一帮在极乐寺认识的佛友做法事。佛教信徒家中若有人亡故,第一不能杀生而宴请宾客;第二不能啼哭扰乱“中阴身”的心神;第三不能请出家修行的师父做佛事。因为作为僧宝,他们最大的事业就是证悟佛法,而不是替人做佛事。因为耽误出家的师父修行,对于出家师父和邀请做佛事的家庭都不利,都是要背因果的。请佛友做法事的目的,也不过是为死者化解在人世间的罪孽,使其免受地狱刑法之苦,能够早登极乐。
虽然已经过了立春节气,哈尔滨的室外还是滴水成冰,很寒冷。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就要出殡了,“老叔”吕振国不仅是三位工友出殡的“总指挥”,他还是远近闻名的“阴阳先生”,他昨儿个就带着几个落忙的工友,拉着三大车柴禾,拿着罗盘在西大岗子上寻找风水好的地方。他要给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死难的三位工友找一个最佳的埋葬地点。
哈尔滨的郊外,大地冻得硬邦邦的,聪明智慧的东北人民就用柴禾在选好的地方烧,直到能用铁镐刨动了,再挖坑,准备第二天正式下葬。
在过去的东北屯子里,“阴阳先生”哪个屯子里都有。他们是专靠主持“白事儿”混饭吃的。每天神神叨叨的,好像有多少文化似的。其实,“阴阳先生”也算是屯子里多多少少有点文化的,为此也就很受人尊重。什么鬼了神了什么的,反正乡亲们都不懂,“阴阳先生”说啥就是啥。而乡亲们之所以请“阴阳先生”来,也是寻求一种心理安慰和心理平衡。因为在东北农村,人死之后的规矩太多,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咋办。
那个时候的“三十六棚”,老百姓谁家要是死人了,那规矩可多了去了,不把活人折腾个死去活来才怪呢。谁家有个“红白”事儿,前来落忙的人特别多。黄二愣子的灵棚与关老蔫儿和刘树山的灵棚一道,在工友们的帮忙下,昨儿个就已经用脚手杆子搭起来了。
灵棚中,黄二愣子身穿长棉袍和马褂,头戴瓜皮小帽,安卧在棺椁中。他的面部表情是那么平和,嘴角绽着一点微笑,好似去了天国。在黄二愣子的棺椁前面,瓦盆里烧着黄纸,灵前放着一碗夹生的黄米饭,上面插着一双筷子,这在东北民间俗称“倒头饭”。黄米饭饭碗的旁边,是一盏点燃的油灯,昼夜不熄,为黄二愣子的亡灵照明,俗称“长明灯”。
黄二愣子的棺椁前还插着一幅两米多高的白幡,解耀先瞅着很是扎眼。但是,解耀先知道这样的白幡在东北乡村叫做“引魂幡”,要悬挂在死者灵前。悬挂的“引魂幡”上写着死者的生卒年、月、日等。大出殡时由长孙执引魂幡于灵前,为亡灵“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