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来着?
谢南园被这个问题勾出了一段回忆。
她其实并不经常生病,每次都是像这一回这样,在长时间紧绷的、高强度的工作之后,突然松懈下来,就病了。
病的症状也无非那么几种,不是发烧就是扁桃体炎,再不就是感冒流涕。
刚进医院的时候,倒是经常会生病。一开始同事们也很关切,后来发现这对她来说很正常,症状又不算严重,再加上谢南园自己都等闲视之,除了带上装热水的保温杯之外,其他的与平常没有任何不同,便也都渐渐习惯了。
也许这种症状,确实是高压之下身体形成的应激状态,所以跟陆开颜在一起之后,谢南园的工作强度降下来,反而一直都没有生过病。
唯一的一次,是在考在职硕士的时候,因为经常熬夜刷网课做题,忙了一段时间,考完之后就病倒了。
相较于谢南园本人和同事们的平静,陆开颜那个时候的表情,说是天塌了都不为过。
她晚上睡得很晚,但是谢南园一发烧,也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立刻就惊醒过来,差点吓哭。然后连忙把人叫醒,张罗着送她去医院。好在倒也没夸张到叫救护车的程度,只是打了个出租车。
谢南园再三安抚她,只不过是发烧而已,一两天就会退掉,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不用太担心。
但陆开颜全然听不进去,从谢南园醒来到去医院的路上,始终没有松开过她的手,就连衣服都不让她自己穿,全部由陆开颜代劳。坐在车上的时候,更是时不时就要探一下她的体温,问她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又反复催促司机再开快一点。
谢南园要不是当事人,都觉得自己可能是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她还觉得很好笑,还会小声反驳陆开颜,后来却渐渐生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难过。
印象里,上一次有人这样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还是五六岁的时候。当时她生了一场大病,整整三四天的时间里,父亲和母亲轮换着照顾她,始终把她抱在怀里,一步路都不让她自己走。他们温柔地哄她吃药,买来所有她平时喜欢却不被允许吃的零食摆在她面前,许诺病好之后就带她去游乐园玩。
那个家也曾经如此和美,让谢南园错觉自己是被爱着的。
所以当一切崩溃的时候,也就更显得荒唐可笑。
那之后的很多年里,谢南园艰难地长大,再没有人会为她一点小小的病痛就着急担忧,呵护备至。
她告诉自己,是因为我不稀罕。可是内心里,她知道,其实是因为她早就已经失去了。就算想要,也没有人会给,索性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好维持那一点单薄的自尊。
也许是因为生病的人都脆弱矫情,那一天,在出租车上,听着陆开颜一声一声的温柔哄劝安慰,谢南园不自知地湿了眼眶。
后来到了医院,检查之后确定只是发烧,陆开颜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按着她输了液,然后又跑上跑下,拿了药,替她跟同事换了班,最后再把人领回家。
她把谢南园安置在床上,用被子裹好,像是在照顾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幼童,叮嘱她乖乖躺着不要动。之后自己收拾房间,买菜做饭,虽然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糊了锅又洒了粥,但最终还是做出了一顿勉强能吃的饭。
那一天,谢南园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要不是她坚持,陆开颜估计恨不得给她喂饭。
“家”到底是什么呢?谢南园也很难给出一个标准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