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丞今年有的忙,”肖乐回来了,晚上自然是一顿丰盛的饭菜,谈话间肖二哥就说起了莫捕头,“这雪太大,衙门都会派人每个村每个村地巡查,不然出了大事,大人怕是要被怪罪。”
肖乐点头,“他说得了空还是会回来过年。”
“那孩子是个好的,”肖母连连点头,任母也夸赞了几句。
吃过饭后,肖乐等人坐在火房取暖,考虑到他们这个地域冬天风雪较多,所以建房时,肖乐特意画了火房的布局,屋子正中央又一坑圈,里面摆着柴火,周围的人都能取暖不说,说话也方便,位置也多。
所以一大家子人也不觉得挤。
火房温暖,外面风雪再大屋子里的人也不觉得寒冷。
肖乐喜欢坐躺椅,肖二哥和肖大哥特意做了好几个,此时他就靠在躺椅上,整个人懒洋洋的,旁边坐着耷拉着脑袋的肖云行。
“所以我给你布置的任务,因为一不注意被水浸湿了,无法看清字迹,所以就没完成?”
肖乐每说一个字,肖云行的头就要往下面低一分。
“咳咳乐哥儿,这事儿是我不对,”肖母见肖云行可怜巴巴的样儿,也为他辩护几句,“那日我进他房里拿东西,这手上还拿着一水瓢,本来是想给鸡喂水,结果忙着拿东西一转身水瓢就翻了,不仅打湿了那张纸还把他衣服也打湿了。”
当时肖母就慌了,立马拿去晒,结果天公不作美,在她忙活的时候,又下起了大雨,这下别说字迹了,就是那张纸都废了。
肖乐静静听完肖母的话后,又看向肖云行,“云行,把头抬起头,是这样的吗?”
肖云行抬起头,“是。”
“那你心虚什么?”
肖乐一脸严肃地追问。
肖大哥也眯起眼,“云行,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
肖云行抿了抿唇,不敢说话。
肖二嫂在一旁说道,“就知道你小子心虚!”
面对众人的不解,肖二嫂叹了口气,“半个月前云行爹去县里看小叔,我当时就跟云行说,让他记得提醒他爹,请小叔叔再给他布置新的任务,结果他故意耍滑头,啥也没跟他爹说。”
肖云行垂下头。
肖乐抬起头使劲儿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小叔叔,我错了。”
肖云行眼睛微红地道歉。
“云兰,你给他出题,什么时候做什么,什么时候拿给我看。”
肖乐叫到肖云兰,这三姐弟中,学到最后只有肖云兰的算术最好。
肖云行想要赶紧弥补,所以催着肖云兰给自己出题,姐弟二人跑到堂屋那边忙活去了。
肖二哥叹气,“我小时候爱哭吗?”
“就是个哭包,”肖父嫌弃道。
肖二哥浑身一震,不敢信转头去看任叔他们,任父笑道,“你小时候就是自己摔了一跤,也会坐在那哭一刻钟,打也打不听,骂也骂不住。”
“原来你是这样的?”
肖二嫂还是掩嘴看着他笑。
“那我倒是错过了,”肖大嫂一脸可惜,没能看见。
“我倒是记得,”肖大哥哈哈大笑,“乐哥儿就不爱哭,也难怪云行有几分像你的性子。”
“就是这个事儿,你们说,”肖二哥一脸苦恼,“云行怎么也是个男娃,咋动不动就红眼睛呢?”
“是有些女娃性子,”肖父也忍不住笑了。
肖乐想到刚才肖云行那双眼含泪的样子,看着肖二哥那张脸,怎么也想不出二哥小时候哭巴巴的时候是什么样。
本来是讨论儿子的事儿,结果被一众人笑起来自己,肖二哥不愿意了,又把肖大哥年轻时候的趣事儿说来逗乐大伙儿。
“说来说去,还是乐哥儿最为乖巧,”肖母感慨着。
那是因为原主自视清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不爱和家人说话。
肖乐摇头,“我小时候最坏,还爱告状,二哥做错事儿我就偷偷告诉娘,二哥挨打我就在旁边笑。”
“天哪乐哥儿你好坏!”
肖二哥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却被肖大哥拆台,“我记得我和栓子他们上后山打鸟,这小子记恨我不带他去,偷偷告诉了爹,我回来就是一顿打。”
肖大哥指了指肖二哥,“事后又来向我认错,我第二次上山就带他去了,结果回来的路上摔伤了腿,我回家后又被爹揍了一顿....”
火房里一片欢声笑语,任父等人也说起任从和任三娘小时候的事儿,不过比起肖家几个,任从他们可要听话得很。
说起任从,肖乐问起对方的去处。
任母笑道,“说是进了什么镖局,跟着到处跑,胆子也越老越大,就前不久还托人带回来了些东西,让我们别挂念他。”
说不担心是假的,可一听给他们托东西来的人说任从不仅高大了许多,而且越发会来事儿,他们心里也高兴。
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希望能成长起来,为未来的家遮风挡雨。
“三娘他们也快回来了,”任父笑道,“今年过年热闹呢。”
“还是不回来,你忘了咱们家塌了?”
任母叹道。
“哎呀,我还真忘了,”任父拍大腿,接着眼珠子一转,“咱们可以过去啊!三娘他们母子三人在镇上过年难免清冷,咱们过去乐呵乐呵,至于房子,反正也那样了,开了念再回来收拾就是。”
这话倒是说动了任母,于是第二天吃了早饭后,二人就要去隔壁镇上。
肖母收拾了一些吃食,让他们给任三娘带过去,还让他们别担心,房子他们开年后帮着一起收拾,准能好。
“三叔,”肖云行拿来功课,请肖乐检查。
肖乐看完后点头,“做得不错,开年后随我去县里,我为你寻了一师父。”
文掌柜那的老账房正想收弟子呢,肖云行有这方面的天赋,虽然比不上肖云兰,但比起一般孩子还是可以的。
“那、那我以后要和三叔住在一起吗?”
肖云行紧张道。
“看你,你也可以跟着师父住。”
看出肖云行紧张的肖乐好奇道,“你很怕我?”
肖云行挠头,“是敬畏,您是咱们家最厉害的人!”
“是吗?”
肖乐轻笑,把功课还给他,“行了,去玩儿吧。”
肖云行欢呼一声,接着跑开了。
“云兰和云月也老大不小,我想开一家胭脂铺,让你们管,你们可以吗?”
肖云月和肖云兰愣在那,肖大嫂一惊,“她们懂个啥,别赔了买卖!”
“不懂就学,我会请人带着点她们,”肖乐让想要说话的肖大哥别开口,“话我放着在,你们是我亲侄女,以后嫁人我也要为你们添嫁妆,一人一个铺子,外加一百两银子,学透了管铺子,你们婚后也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学不学?”
“学!”
姐妹二人异口同声。
“哎哟乐哥儿哪有你这么添嫁妆的!”
肖大哥跺脚,肖大嫂也吓得不行,就是他们自己也拿不出这么多啊,顶天了十两银子。
“这是我应该的,”肖乐摆手,“哥哥嫂子们为我付出良多,云行那也是一样的待遇,所以他们必须吃苦学透,到时候你们可别心疼。”
“什么?云行也....”
肖二嫂夫妇也跟着吓一跳,两对夫妇围着肖乐,想让他改变主意,结果肖乐冷下脸来,哥哥嫂子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乖乖地站在那,肖乐说一句,他们点一次头。
肖云月姐妹看得目瞪口呆。
肖母和肖父忍着笑,一直到肖乐回了房,肖父才指着两个儿子儿媳哈哈大笑,“就乐哥儿能治得了你们!”
“爹啊,”肖大哥愁啊,“乐哥儿自己还没成亲呢,他就算能赚银子,那也得为自己以后的孩子打算,这么多的银子和铺子给侄女侄儿,以后的弟妹能高兴吗?”
“你们啊,”肖母也点了点他们,“乐哥儿不用你们操心,他跟我提了好几次了,不是我们松口,他能当着你们面说出来?就是云月和云兰,我们也是问过多次,这才让她们安心收下的。”
这下两个哥哥嫂子都没话说了。
私下妯娌二人红着眼说肖乐多好多好,多为家里的孩子考虑,还说不能让孩子们寒他心,以后即便是不给他们养老也要给肖乐养。
肖乐无意间听见后,有些哭笑不得。
这天风雪小了不少,家里把两头年猪给宰了。
肖大哥动刀,利索又熟练。
这风雪天请屠户来,那怎么着也要二百文,自己能动手就动手。
来帮忙的还有族老家的青年,杀猪宴吃得热闹,他们走的时候,肖大嫂和肖二嫂还给他们装了肉,让他们带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尝尝。
这肉多炖了半个时辰,软得很,老人吃一点都不费劲。
“要么说人家肖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呢,看看人家办的事儿。”
“是啊,真是有心了。”
第二天肖家还出去给别家帮了忙,肖乐不爱去凑热闹,就在家火房取暖,饿了就让肖云行给自己烤红薯,渴了就让肖云行去给自己泡茶。
肖云行跑得颠颠的,快乐得很,一点都不觉得小叔叔磨人,回来时肖乐买了几匹颜色较好的布,肖云兰和肖云月便在一旁做衣服,她们叽叽喳喳地说这话,肖乐也不觉得扰人,时不时还指点一下针法。
惊得姐妹二人不得了。
“谁让我看书看得多呢,”肖乐把话题扯到书上,又考了两个侄女一些题,倒是其乐融融。
但是傍晚回来的肖大哥几人却不是很高兴。
“这是咋整的?快去换衣服!云月云兰快烧热水!”
肖母叫道。
“欸!”
等一行人穿上保暖的衣服,热烘烘地坐在火房边时,肖大嫂才开口,“我们就不该去刘家那两兄弟那帮忙,上午在刘老大那边还好,虽然饭菜是差了点....”
“那叫差一点?”
肖大哥气得要死,“杀猪宴杀猪宴,他们搞的什么?连块好肉都没有!怄人得很。”
“下午去刘老二那边帮忙,好家伙,那家人更厉害,”肖二哥竖起大拇指,“这么冷的天,硬是没烧柴火!肉也全是瘦肉。”
“好歹有些肉,”肖二嫂叹道。
这年头大伙儿都喜欢肥肉,瘦肉没有油水,不是很得人喜欢。
“若不是咱们之前借过他们桌椅,我还真不想去帮忙,还以为这两家转了性子,没想到....”
肖大哥又是一个长叹。
“人情还了两家就不来往,”肖乐给他们泡好茶,与肖云行一起端了过来,一边递给他们一边道,“瞧着吧,明年还有谁愿意给他们帮忙。”
“就是!乐哥儿说得太对了!”
肖二哥连连点头。
在家吃了顿热乎乎的夜宵后,几人心满意足了,但是回房后还是忍不住念叨几句,说着说着就依靠着对方睡觉了。
今年的冬天,他们住着新房子,盖着暖和的被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可以说这是他们过得最好的一个新年。
肖乐躺在床上,有些想某人,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而此时的莫某人正迎着风雪带着兄弟挖被埋在雪里的人。
“这都是第八家了。”
将人挖出来后,莫捕头让人抬走,眉头紧皱。
“今年风雪大,可千万别出大乱子啊,”猴子在一旁祈祷着。
“我记得你家娃上个月才出生?”
莫捕头问。
“是啊头儿,”猴子露出一口大白牙,“胖得很,所以叫胖娃,就是闹腾得很。”
“孩子闹腾是好事儿,精神,”一个早就当爹的捕快过来拍了拍猴子的肩膀,又冲莫捕头道,“头儿,这住草房的人太多了,兄弟们就是不合眼也帮不了那么多人啊。”
“那就让村长召集这些人,让他们收拾收拾去村里比较安全的地方避一避,”莫捕头指了指一个方向,“每个村的祠堂就不错,祠堂里供养的是整个村子的祖宗,后辈受难,祖宗难道不希望他们能庇护几分?”
于是捕快们一个村一个村的跑,让村长去办,有些人家就是不愿意去祠堂,出了事后又老老实实去了。
折腾来折腾去,一直到腊月二十八这天,风雪才终于停下,除夕那天,肖乐在院门口看了好几次。
一直到傍晚团圆饭都快开始了的时候,他听见了马蹄声,肖云行第一个冲出去,结着便与莫捕头一块儿进来了。
“爹,娘,哥哥嫂子们,我回来晚了,这是我打的好酒,咱们好好喝一杯!”
莫捕头朗声道。
马被安顿好后,大伙儿才开始吃饭,肖乐喝下一杯酒,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莫捕头见他喜欢,又给他倒了一杯。
“哪里打的?”
“吴家酒铺,”莫捕头笑道,“果酒也是他家的,味道都不错,若不是我与他们有些交情,怕也没给我多留。”
“也亏得你们官府的人来出策,咱们村后来塌了三家,好在人都不在家,全在祠堂,这才避了祸灾。”
肖父满脸感慨。
“更好的是如今风雪停了,那么我们担心的事儿就不会发生,”莫捕头仰头喝下酒,“老天爷不高兴,遭罪的还是老百姓。”
“是啊。”
莫捕头并没有跟他们守岁,他这些日子累得很,收拾好自己后,便跑到肖乐房间休息了,肖乐对家人说他们一起说说话,也算守岁了。
肖家人没有怀疑。
门一关,肖乐就被抱起来放在床上,迎来的是莫捕头这些日子的思念....
今年初一没有某人故意敲门拜年,一家人都睡到了下午,肖乐在他怀里动了动,“他们起来了。”
正房那边有说话声。
“再躺一会儿,”莫捕头抱着他没动,还把人往怀里收了收,“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回到家冷冷清清的,不见你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说在城里过年,你不让。”
“你一个人在家也闷得慌,回这还能和爹娘哥哥嫂子们说说话,也能舒心些。”
肖乐闻言一笑,二人拖拖拉拉,好一会儿后才起身去洗漱。
他们面色如常地和家人们说话,莫捕头更是勤快得很,啥事儿都想去搞两下,最后被肖大嫂他们嫌烦,硬是让肖大哥把人拉到火房这才消停。
“你也老大不小了,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娘给你留意着。”
火房就四个人,肖父和肖母还有肖乐二人。
听到肖母的话,肖乐掀起眼帘看过来,莫捕头被看得整个人一凉,立马道,“不必了娘,我没成亲的打算。”
“咋没这个打算?”
肖母和肖父吓一跳。
莫捕头挠头,“我这人喜欢自在,不爱被人管着,再说我在刀口上过日子,跟了我也不安心。”
“是啊,时常不在家,”肖乐慢悠悠地说着。
莫捕头嘴角一抽,“尽量早回家早回家。”
“啧啧啧,”肖乐摇头。
“想吃红薯?我给你烤去!”
莫捕头起身去小库房拿了一竹篮子的红薯过来,这东西扒开火灰埋好,待会儿就能吃。
而在他去拿红薯的时候,肖乐就叹气对担忧的二老道,“其实丞哥还有个原因不好意思告诉你们。”
“什么原因?”
“他....天阉。”
肖父和肖母:......
于是当莫捕头再回来的时候,便感觉爹娘看自己的眼神儿有些怪异。
他也不敢问,就怕对方又开始给他说亲,好在后来爹娘都不再提,只是一直在说家里不缺他这口吃的,侄儿侄女也会孝顺他。
好像他快不行了一般。
就在爹娘出去,莫捕头询问肖乐的时候,肖乐扫了一眼他某处,意味深长道,“别问,反问我帮你解决了成亲的问题。”
莫捕头乖巧得不再问,却承受了爹娘好一段爱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