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已经开始泛白,仙树加了些调味进去,盖上盖子又闷了半个多小时,等石头灶下面的火完全熄灭,再揭开盖子让河边的凉风吹一吹,最后在汤面上撒了些葱花就可以吃了。
仙树端不动那么大的铁锅,自己盛了一大碗出来,剩下的就让小熊就着锅吃。
一顿饭吃得满身汗,休息一会儿,把泡在河水里的西瓜抱出来,仙树自己吃了小半个,剩下全进了小熊肚皮。
他又长高了一些,现在站起来比仙树还高,躺下去一大坨,身上的毛毛趴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全干了,仙树躺在小熊的肚子上,脸颊贴着柔软的毛毛,闭着眼睛,“冬天的时候一定很暖和。”
阳光通过稀疏树影在草地上撒下斑驳的光,风从河的另一面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
小熊闭着眼打盹,大肚子随着呼吸起伏,仙树躺在厚实的熊毯子上,清风微微掀动裙摆和发梢,宁静的午后,他们相拥睡着。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仙树醒来时,看着天边火红的夕阳,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最近总是愣神。这是一种难得的放松状态,人只有在身边没有恐惧威胁的时候才会容易走神发呆。
也许是因为生病,也许是因为小熊的体贴,仙树神经放松,这种愣神的时间开始变多。脑子空空,什么也不想,懒懒抱着小熊,任由时间就像小河里的水潺潺流走。
忙碌太久,这样浪费时间的感觉真不错。
她睡着的时候小熊是什么样子,醒来时他还是什么样子,他一直在身边。皮肤与毛□□接触的地方出了一层薄汗,被凉爽的晚风一吹,更加舒服得不想起。
仙树在小熊身上打滚,小熊四肢翘起,无论仙树怎么滚都不会掉下去,她开心得咯咯笑,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好喜欢棕棕。”
西边的天布满鳞云,被夕阳渲染成深浅不一的金色和橘粉色,河面和天连接在一起,中间是隆起的黑色山脉,自然的景色浪漫而壮阔。
透光的高积云在逐渐增厚,明天也许会下雨,下雨也不错,能凉快点……小熊心里乱七八糟想着,手臂则不动声色地收拢,把仙树轻轻圈在怀里。
夏季白昼时间变长,太阳落山之后,天还要过很久才会彻底黑下来,傍晚时凉快了很多,仙树把鱼放在铁架子上烤,油滴进火里,激起烟雾,松枝的香味也能渗入鱼肉。
鲑鱼刺少,且大而粗,小熊的铁齿铜牙基本是整块整块往里吞,天空变成水洗蓝的时候,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萤火虫停在他鼻尖,他茫然张着大嘴不敢动了,斗鸡眼傻愣愣看着那只一闪一闪的小虫子。
仙树被他那傻样逗得笑不停,小熊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仙树才大发慈悲帮他挥手驱赶。
吃过饭后,提着满满两大桶的鱼,仙树和小熊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森林里有许多会发光的小虫和某些奇特的发光植物,这场景因为夜间出没的怪物,仙树从没见过,她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如果不是小熊,也许她一直都没办法走出院子,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多的风景。
好奇地摘了几片树叶,仙树要学着小熊把它们带回去,养在床头的花瓶里。
到家时,外面开始打雨点,仙树洗完澡和小熊一起躺床上时,雨已经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天地间轰隆隆一片只听得见这庞杂的雨声。
房子把世界分割成两块,屋外大雨倾盆,天地变色,屋内油灯静静燃着,耀出令人心安的暖橘色光亮,床头的花瓶里,一株奇异的植物叶片发出美丽的幽蓝微光。
小熊一个劲往仙树怀里拱,爪爪捂耳朵,怕得很。仙树抱住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棕棕不怕不怕哦,我在呢。”
雨一连下了半个月,夜里像要把全世界都冲走,天亮后金色晨曦又洒满大地。每次小熊担心明天下雨不能出去玩的时候,天明破晓时雨就会停。
在仙树身边的日子,前所未有的舒心,他整个熊幸福得都快飘起来了。
对仙树来说,养这样一只大熊在身边,同样惊喜不断。
天才蒙蒙亮时,仙树忽然惊醒,像从几万米高空坠落,狠狠砸在地面,一时心跳剧烈。迷蒙中手心紧紧贴着胸口,她久久不敢睁眼。
飘远的思绪回笼,说服自己这只是梦,睁开眼睛的时候,现实比梦境更残酷。
床塌了。
仙树目瞪口呆,小熊蹲在一边,两腿并拢,爪爪藏在肚肚和大腿之间,心虚不敢看她。
仙树掌根揉了揉太阳穴,又挠了挠额角,也许是心里早就预料到了,她并没有多大反应。
“我知道,是床先动的手。”仙树说。
小熊拼命点头,满脸无辜。对对对!真的不关熊事啊!他明明也没做,这个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想干了。
木梯垮了,床塌了,椅子散架,衣服被撑破,这些都是小事。
养这样一只大熊,就要有这样的心灵准备,你不能要求一只熊身轻如燕,就像养一只二哈或者阿拉撕家,如果没有足够的精力遛狗,消耗它们的体力,就不要怪它们在你出门去上班的时候拆家。
仙树接受良好,扶着腰要站起来,小熊立马像小太监那样给老佛爷递来爪爪,那狗腿样给仙树看乐了,“你这个爱闯祸的臭狗熊!”
小熊在心里反驳——才不是臭狗熊,狗熊一般指代黑熊,就是西游记里偷袈裟那个,人家是棕熊!
那时候的小熊还不知道,仙树对他无限的包容,统统来自对性别的误会,假如有一天,仙树知道了棕棕不是妹妹……
不过那都是后话。东西坏了再修嘛,不是什么大事。
何况小熊很会献殷勤拍马屁,时常给仙树按腰。他的指尖又尖又长,可以轻易戳穿人的喉咙,但他表现得超乎寻常的温柔,小心用手背给仙树一下一下按着腰,还会“咕噜咕噜”问她,力道合适吗?还痛吗?舒服吗?
仙树眯着眼哼哼,慢慢就忘记了小熊在地窖跟男人私会的事。
雨季结束的时候,一人一熊吃鱼已经吃到腻,吃不完的要么制成咸鱼,要么直接冻在冰窖里。
腌制好的咸鱼用草绳串着挂在屋檐下,富贵机警立在房顶,白天夜里不睡觉,防着野猫翻墙来偷吃。
这里的夏季很长,雨水充沛的那几天过去,天气开始变热,白天屋里凉快一些,夜里却像个闷死人的大蒸笼,仙树翻来覆去睡不着,常拉着小熊出去夜游。
身上涂了草汁,蚊子也不会靠近她,仙树在湖里游来游去,小熊照例坐在岸上守着。
小熊也喜欢,每次来湖边,仙树都会摘一朵睡莲送给他。王莲的叶子很大,花也很大,白瓣重蕊,幽香沁鼻。
但今天好像怎么也闻不见花的味道,真奇怪。
等仙树玩够领着小熊回家的时候,就发现他鼻子突然变大了很多,原来是给蚊子叮了个大包,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