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床榻之间,心上人将头埋进自己胸膛时随口说的话,沈安.邦都暗自记在了心里。
他有个计划,一个足够惊喜,能让沈风月兑现诺言的计划。那天之后他便在暗中偷偷筹划,精心准备,而这一切,都是瞒着沈风月进行着的,他被蒙在鼓里,一概不知。
转眼又是一年七夕节。
七夕节没什么稀奇的,左右还是那些花样,月下穿针乞巧,炸巧果,话牛郎织女的事……
上一个七夕节,给沈风月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导致他对这个节日没有什么期许。加上楚析年纪还小,后宫无妃,连少女打嘴炮都看不到,着实无趣。
作为上一届的宫斗冠军,先帝的太妃们自是不会来找他麻烦。沈风月耳根子清净,但也太过清净了些,总是觉得有些无聊的。
楚析在忙政务,后宫由他来管辖,他按规矩让那些宫人们玩七夕的惯常花样,到点就解散人群。人们三五成群地离去,他也回了寝宫,叫人点了蜡烛,于烛火的照耀下阅读话本子。
读到一半时,窗棂处传来一阵响动,有人翻开窗户,两脚踩上窗框。
深更半夜,爱好翻窗的,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了。沈风月全程头也不抬,仍在专心读书。
“太后娘娘。”那人见他不理他,开始小声叫唤。
沈风月没理睬。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哎——”沈皮糖蹲在窗框上,可怜巴巴道,“你理一理我好不好啊?”
沈风月被叫得烦了,这才施舍般地掀起眼皮,慵懒地看了他一眼。
见人终于将视线投到自己这边,沈安.邦立刻摆出一个自以为最帅气的姿势。
然后沈风月就听那个蹲在窗框上,神情风骚,自以为帅得不得了的傻子洋洋得意道:“话本子哪有我好看。”
沈风月:“……”
他垂眸目光直视手下压着的话本子,又抬眸转向窗外,咂摸了一下,不得不说,这够男人的确是有几分姿色的。
沈老狗从窗上跳下,明明是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跳下来时力道却极小,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绝不会惊动外边守夜的人。
他三步走到沈风月面前,一只手撑到桌上,另一只手越过沈风月的头拿起他手下的话本,随手就扔到了床上。
“???”
沈安.邦弯腰俯身将脸凑的极近。
一张放大的俊脸凑到自己面前,与他鼻子相触,长睫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而上下翻飞。
“你好好看看我。”
他稍稍睁大了眼睛,那双黑色的瞳仁因此而越发有神。
沈风月还真认真仔细地这样脸对脸地瞧了一会儿,在对方眉眼弯弯盈满笑意时突然反应过来。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这样听话地傻盯着他看!
遂双手捧住沈侯爷的脸蛋,将他往后推,让那张大脸离开自己的视线。
沈侯爷也不恼,反而享受似的摇晃着脑袋,让脸颊上的皮肉与爱人温热的掌心反复接触,感受那份温度。
“太后……”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沈风月双手就往中间挤压,那张俊脸两颊的肉立刻向中间聚拢,嘴巴嘟起。沈风月觉得这样好玩,两手对着那张脸就是一顿揉搓。
在揉搓间,沈安.邦含糊不清地说道:“太后凉凉,今晚窝想送泥一个东西。”
“嗯?”
沈风月停止动作,沈安.邦捏住他的手腕将那双手放下来,包握进大手里。
“太后娘娘,今晚我想送你一个东西。”他说。
“什么东西?”沈风月一脸的不信任。
沈安.邦失笑一声,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沈风月知道他的意图,急声喊停:“又要出去?”他可是记得上次出去时被这人算计穿女装的不堪回首的经历。
“放心,这次绝不耍小动作。”沈安.邦猜出了他的顾虑,宽慰道,然后拉着他从宫里溜了出去。
他们行到一处小树林时,一棵树干上拴着一匹马,沈风月认出来那是沈安.邦的爱马。
“这是?”这次要去哪里,竟然需要用到马匹。
“这是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沈安.邦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黑色的长布条,绕到他身后为他系上。
沈风月瞬间陷入黑暗,视觉被夺取后,其他五感便尤为敏感。
他感觉自己被抱坐到马身上,沈安.邦坐在他的身后,长臂一伸将他揽入怀中,他只要往后稍稍一仰,便可以靠到男人强有力的胸膛上。
男人拉着缰绳,口中发出一道命令,马便听令地快跑起来。
耳边是哒哒的马蹄声,马蹄踩到落叶时发出的细碎响动。人跟着马的奔跑而上下起伏着,它跑得很快,奔跑途中沈风月还能感觉到不时有树叶擦着他的发梢而过。
用鼻子深深一吸,整个鼻腔都盈满了属于树林的,属于自然的清新味道。这里面有树叶干燥的味道,有踏过的泥土湿软的味道,有不知名的花香,有身后男人浓郁的荷尔蒙气息……
马往前一跃,他们似乎跑出了树林,一阵平缓的路途后,沈风月听到了流水潺潺,哗啦啦,轻快地流动着。
马也是在这时候停下脚步的,沈安.邦将他抱下马身,解去他眼上蒙着的黑布条。
光明陡然恢复,一时间还无法适应。眼前的东西都弥漫着朦胧的青色,像是被安上了偏绿的柔和滤镜,过了几秒钟才恢复到它们本来的颜色。
他们到了一条小溪边上,溪水澄澈,漫过溪床凸起的石头,流水淙淙。
小溪一旁立着一栋简易的砖瓦房,上面挂着大红的绸布,门上贴了一对喜字。门的正前方摆了一条长桌,供桌上有一方小鼎,鼎上插了三柱高香,香已被点燃,缥缈的白烟蜿蜒着向上升起,飘散于天地之间。鼎的左右各放了两盘金盘,盘中是垒齐呈金字塔状的喜果,依次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这?”沈风月见了这一幕,惊诧道。
沈安.邦牵起他的手,为他解释道:“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也筹备了好久。我知你我二人之情不可公布于世,所以特意在这七夕情人佳节,备了一个独属于你我二人的婚礼。”
“快进去梳洗换装罢。”他牵着他到了门前,将门推开,两件崭新的喜服整齐地叠在桌上。
喜服塞进他怀里时,沈风月还有些神情恍惚,只觉这一切如梦似幻,好不真实,却又是真真实实的,是现实,而非梦境。
他与沈安.邦分别去换衣裳,沈风月将怀中的喜服展开,发现是男款。
男装啊,他已经好久没有穿过了。
将衣服换好,解开鬓发,在头顶扎了一个揪,再将玉冠戴上去。
沈风月做好这一切后,在沈安.邦面前转了个圈,问:“我好不好看?”
屋中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想来一定是好看的,好看极了。
沈安.邦比他先一步换好,闻言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个仔细。说来好笑,不仅沈风月没见过自己男装时的模样,沈安.邦也没见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风月洗去铅华,恢复男儿本色的模样。
少了脂粉的装饰,朱钗簪环等累赘,他看起来没有原先那般显得女态十足,娇媚明艳这些词汇,绝对不会用在此景此人身上。
眉毛清淡,眼尾向上勾起,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美得勾人,一举一动间都蛊惑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