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疏拍了拍手上的土:“成,有个方向了,既然唱了首氓,那么这就是个痴心的女子和一个负心人的故事。”
第一个想法不成立,并不是没有英雄去救她,而是——她的恋人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回来。
风疏正准备再去各个院落找找,却忽然察觉到一阵劲风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宋贤惊呼出声,风疏还未回头,手中的铁锹已经反手挥向身后,那一把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笨重的铁锹犹如利剑一样劈向身后的东西。
有女人低低笑了一声,铁锹脱手而出,风疏回身,凝起一身锐气,抬腿就朝那女鬼的脸踢过去。女鬼抬手遮住脸,向后急急退去,又一个转身,落在了柳枝上。
身材婀娜袅袅,确实担得起盛誉。
只是她把遮住脸的袖子放下之后,风疏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其实可以看出她生前肤若凝脂,脸型小巧,原本应该是个美人,只是如今她脖子上一道发黑的勒痕,皮肤青紫,舌头垂在外面,一张脸最可怕的还是她的五官。
她的眼睛,鼻子,耳朵都是黑洞,血淋淋地露在阳光下,像是生前就被挖走,一头长发散在风里,看上去像是无数柳枝在摇摆。
“这位郎君,为何如此粗鲁。”女鬼言笑晏晏——她也只有嘴唇还在,“奴家无意杀你,你倒是来攻击奴家。”
风疏眯起眼睛,手在袖子下握着拳头,面上倒是一派风平浪静:“郎君?别吧,我只是长得男人一点的姑娘。”
女鬼掩唇笑起来:“这里是我的地方,公子就不必再遮掩,只要你进了这个门,我就不会赶你出去。”
风疏也笑了笑:“这么说你就是柳娘娘?你身为关主,倒是好说话。这么说从我们进来开始,你就知道我们并不都是女子了?”
“倒也不是,奴家也要见了你本人才知道,奴家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挨个去瞧一眼,这种活有人去做就足够了。”
风疏放心些许,他原本就是害怕女鬼看见穆玄筠的桃花眼:“那你的意思是,只有那两个吊死鬼会出手shā • rén?你是慈悲心肠并不打算对我们动手?”
“非也非也。”那柳娘娘说道,“只是现在这个时间,奴家还要用到各位,所以诸位目前可以放心,奴家在这段时间里是不会出手的。但是诸位也别想活着离开。死是早晚的事情,不过是看你们造化如何,说不定最后也能活着逃出去一二呢?”
许忠忽然从藏身之地推开门走出来,斜里插话:“那你的两个手下这段时间也不会杀我们吗?”
柳娘娘不知从哪变出一把团扇,上面也染着血色,大朵大朵地血染出了牡丹的样子,她嘻嘻笑着:“我可不能管他们,他们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我不会亏待他们,他们也就喜欢杀几个人,我又岂能那么不近人情,不让他们去杀?”
风疏叹了口气:“所以关主就是出来和我话一话家常,顺便告诉我们,我们都得死?”
“不是你用歌声引我出来的么?很久没有你这样胆大妄为的人了。”柳娘娘风姿绰约地坐下,柳枝一动,她也跟着左右摇摆,“现在的人都太胆小,为了保命什么都不去做,结果一样丢了性命。而你愿意拿命来赌线索,我很欣赏,所以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风疏心思急转,开口道:“杀了你的是你负心的情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柳娘娘的神色没变,只是一双柳叶眉蹙了起来,一双黑洞洞的眼眶也扭曲起来:“我呀,是自刎。不过如此对待我,将我活活逼死的,是王爷的夫人。那个女人将我关起来,亲手折磨了三天三夜。只是她已经死了,我倒也没那么恨她,毕竟——她死的比我还惨呢。”
这句话说完,一阵血腥气传来,柳娘娘消失在空中,风疏上前一步:“哎——这就完了?
宋贤实在忍不住也走了出来,上前扯住他:“王爷,你还想和她喝点茶聊会天吗?那可是关主啊,你不要命了吗?”
空中同时传来柳娘娘的声音:“下次见面,可就是你们的死期了。”
这位柳娘娘倒是和他手下那两名大将不同,那一男一女,颈负红绸的吊死鬼鬼更符合人们对厉鬼的想象,这位柳娘娘虽然面容更可怖,但是性格倒像是个人,能说会笑,甚至还能和人讨价还价。声音动听,语调轻松,连要shā • rén的话都说的好像是和人撒娇一样。
仿佛她并未死去,也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爱说一点玩笑话而已。
风疏想起那消散的红绸,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形状,便转身对宋贤等人道:“走吧。”
宋贤道:“还要去哪?不都问出来了吗?”
“只问出来这一点,离她完整的故事还差得远。”风疏看向重重深院,“我们还要再打听打听。”
随后他率先向后院走去,后院住着的都是小厮和打手,他找了几人问了问,也没什么进展,直到他去了厨房,厨子正坐在门槛上扇蒲扇,他听见风疏在打听柳娘娘,便扇着扇子说道:“娘娘怎么了?娘娘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人。”
风疏见这是唯一一个主动与他说话的,便也一拂衣物和他坐下,笑道:“我很是崇敬娘娘,又通些笔墨,便想着为娘娘立传。”
“娘娘确实是个好人。”胖厨子悠悠看着天上的白云,“别看是花魁,却没什么架子。更难得的是心地好,总是护着这靠月楼里其他姑娘,也从未打骂过自己的丫鬟,平日里还会施舍乞丐。谁不说是一朵解语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