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凛冬来[救赎]");
第二天唐也来上课了,
一大早就在和同桌的成斯文斗嘴,说:“不小心碰了下你的桌子而已,至于擦上三五十遍吗?”
在走廊外听到唐也中气十足的声音,童妍心下一喜,
忙加快步伐小跑进了教室。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光是想起又可以和沈肆朝夕相处了,
心情就跟插了翅膀飞起来似的轻快。
可走到教室后排一瞧,刚飞起来的小心脏扑棱了两下,
又慢慢坠了下去。
八组最后一排的位置是空的,沈肆没有来上学。
不可能呀,他应该和唐也一块从省队回来了才对。
“无忌,
这是给你的!”唐也扔过来一袋小零食过来。
童妍接住,笑着说了声“谢谢”。
唐也摆摆手,
问道:“元旦节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那天队里放假,我还想说带你和国际友人出去唱k呢,小柴惠一直想认识你来着……”
唐也后头说了什么,
童妍根本没注意听。
她就听清了一句,元月1号那天省队放假,
那为什么沈肆对她说“忙”,
拒绝和她见面?
“副组长,
你元旦去省队玩了啊?都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雷昊抓了一把妙脆角塞入嘴里,
说话时喷出的碎屑落在成斯文的桌上,
成斯文眉头拧成疙瘩,拿起纸巾疯狂擦拭起来。
“我是回那边的家过节,顺便去看一眼而已。”
童妍并没有失落太久,很快调整了心情,
尽力用自然的语气过渡话题,“沈肆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唐也靠着墙坐,回答说:“啊,他昨天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了。”
“请假?”童妍有些担心,站在位置上连书包都往了放,连忙问,“他怎么了吗?”
“有事吧,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请假。”
唐也耸耸肩,不在意地说,“不过你也别着急,明天不就期末考试了吗?全区统考,他肯定会来。”
听她这么说,童妍又燃起了些许期待。
虽然统考是打乱顺序了的,她和沈肆应该不在一个教室,不过能见他一面也是好事。
跨年夜那晚,他后来情绪突变,看上去太糟糕了,弄得童妍担心了很久,一颗心始终吊着没有着落。
大课间时,班长果然领来了考试分班表和科目时间,张贴在教室的前后门上。
童妍记下自己的考室和考号,又把两张表拍了张照,顺便发给沈肆。
她可不想明天沈肆找不到地方,耽误他考试。
一直到中午下课,沈肆也没回信息。
外头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冷空气来袭,气温会降到零下。童妍吃过午饭回到教室休息,望着玻璃窗上凝结的冷雾想:不知道明天期末统考,会不会下雪。
想起了什么,童妍身子一僵。
“初二上期末考试前一天,下大雪,他送他妈去医院……”
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家长会那天在洗手间,王沛讥笑沈肆妈妈的那些话,再联想唐也早上说的“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请假”……
童妍不笨,稍加推测就能明白了:
今天,应该是林阿姨的忌日吧?
沈肆是去祭拜他妈妈了吗?还是躲在哪个无人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呢?
光想想都心疼的不行,胸口闷闷的。
……
明天统考,下午要布置考场,不上晚自习。
下午五点,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童妍搬完位置回家,走到一半没忍住拐了个弯,凭着仅有一次的记忆朝沈肆家走去。
她想去看看他,就看一眼。
沈肆家比自己家远,走了有半个小时,才看见老旧的小区兀立眼前。
小区门口有大爷推着小车卖红豆饼,馨香扑鼻。童妍不由想起了沈肆骑车带她冲坡的那个夜晚,想起了路灯下并排分食的红豆饼,从胃里一路暖到心窝。
二楼的声控灯还没修好,黑乎乎一片,童妍抱着油纸袋里的红豆饼上了五楼,迟疑着站在502房前。
门锁换新的了,看起来厚重又陌生,充满了防备。
童妍在心里默默打好腹稿,定神按响了门铃。
按了好几遍,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还没回家吗?童妍踮脚从猫眼处往里看,里面一片漆黑。
身后传来嗒嗒的脚步声,童妍立刻转身,看到一个女人牵着小孩上来,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童妍尴尬地笑笑,往一旁站了站。
女人面色冷漠,抱着小孩儿进了隔壁家的门。
沈肆还没回来。童妍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旧卷子垫在楼梯台阶上,心想就坐在这儿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天完全黑了,外面飘着小雨,楼道里时不时有风从窗户灌进来,像是寒窖一样冷得人骨头疼。
手机也等没电了,连打个电话问一声都不成。童妍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倔,将手揣在棉衣肚子里,心想再等一会儿,要是沈肆还没回来她就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楼下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有沉稳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上来。
童妍僵硬地抬起头,和沈肆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沈肆穿着一身黑,连帽卫衣的帽兜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眼睛。他显然没打伞,提着一碗汤粉,外套肩膀上洇出一片潮湿的暗色,额发湿漉漉耷在眉上,整个人透着夜的凌寒冷峻。
他看到了蹲坐在台阶上的童妍,少女冻得鼻子红红,眨着眼愣愣地看着他。
楼道的灯亮了又灭,沈肆怔了两秒,第一反应是回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确认没有人跟着,他这才三步并做两步跨上来,绷紧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童妍没好意思说自己担心他,也没敢问他这一整天都去了哪儿,怕触碰到他的痛处。
“你今天没来上课……”
她顿了顿,拍拍衣服站起来,用带着明显鼻音的嗓音瓮瓮说,“我……我给你买了红豆饼。”
一见到沈肆那张清寒的脸,童妍满肚子草稿忘了一干二净,前言不搭后语,将手里凉透的红豆饼油纸袋递了过去。
沈肆的视线落在她通红的指尖上,眉间沟壑皱得很深,有点意外,也有点生气。
童妍心虚地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她本来想看一眼沈肆就走,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响起。
继而她被沈肆拽进屋,关上了门。
啪啪两声按亮客厅的灯,暖黄的光线倾斜下来,童妍不适的眯了眯眼,再睁眼时就看到沈肆目光幽沉地盯着她。
在亮光下,她才发现沈肆的眼睛里泛着微红的血丝,有种令人心疼的孤寒脆弱。
几个月没来,这屋里的摆设又空荡了不少,原先的玻璃茶几不见了,换成了原木色的,所有门锁似乎也换了新的。
更显冷清。
沈肆很想质问她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来这种肮脏的、靠近地狱的地方,可一接触到她那双水润忐忑的杏眼,什么苛责违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吃饭了吗?”他哑声问。
童妍坐在沙发上,诚实地摇了摇头。
沈肆眉头皱得更紧,转身进了厨房,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找不到食材,复又重重关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里刚买的牛肉汤粉搁在了童妍面前的茶几上,俯身时满是浸透了冷雨的寒气。
“吃。”他说。